第7章 怀远:姚子雪曲(第3/6页)

与其庸碌无为地生活下去,倒不如化为一只失群的孤雁,以我的一生,寻找你流浪的方向,穿过长空的沉寂与秋云的聚散,飞入你千山折叠的眉峰之间。以我一生的碧血,为你在天际,血染一次无限好的、美丽的夕阳;再以一生的清泪,在寒冷的冬天,为你下一场,大雪白茫茫。最后,让我在梦中,再一次地拥抱你。纵然爱是有限的,我也愿以一生的爱,化解你无穷的悲哀。

只等你,却把秋水望穿——徐幹《室思》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辞。

飘飖不可寄,徙倚徒相思。

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等待应该是一种什么颜色呢?忧郁的氧气蓝?还是温暖的那波里黄?或是比飞烟更迷离的灰?还是向鸢尾那般诡异莫测的紫?没有人说得清。但唯有等待的姿势是千年来未变一成的,不过是一日一日地耗度。

终于,氧气蓝染了被消磨的灰白,那波里黄的明亮也被时间层层掩埋,不正像《伯兮》中那个“首如飞蓬”的女子,还有《室思》中这个“明镜暗不治”的女子,她们生命中的大好颜色都因为爱人远去而变成了或浅或淡的黑黑白白。

天边的浮云飘来飘去,看上去悠然自得,她望着浮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想托负这些自由的浮云给她在远方的丈夫捎去几句心中的话儿。奈何这些浮云瞬息万变、飘渺不定,才转眼就变了模样,她又怎么能放心让它们替她投递相思呢?无可奈何的她只好独自彷徨徘徊,坐立难安地徒然相思。

她的心中有好些话儿想对丈夫说: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家以后,我就懒于梳妆打扮,那明亮的铜镜子上已经满是灰尘,但我也无心思去擦它。我对你的思念就像那长流不息的河水,怎么可能会有穷尽或停止的时候呢?

他离家许久,她既不知道他归家的日期,也无法跟他互通音信,纵使相思也无用,再多的企盼最后也都会成空,那就让她许下最后一个心愿吧:唯愿君心在,莫忘旧日情。

自古以来,女子都会藏有很多难以言说的心事,沉甸甸的,坠得人整个儿不快乐,或敏感得像刺猬。所以每个女子都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个人全然懂得我们内心的曲折。

正如席慕容《莲的心事》所写: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莲,多希望你能看见现在的我。风霜还不曾来侵蚀,秋雨还未滴落,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现在正是我最美丽的时刻。重门却已深锁,在芬芳的笑靥之后,谁人知我莲的心事。无缘的你啊,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

内心如莲,所有无法化解和不被懂得的情愫不知该与何人说,就不如缄默地合拢如莲的心瓣。所以,有的时候,我想哭,却笑了起来,如果你单从我对举止判断我,那是不公平的。

所以,我一直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看穿我的逞强,保护我的脆弱,不会在我说“没事的,你去吧”的时候,就真的放心地走开;不会在我不说话,一味笑笑的时候,就真的以为我心里没有疼痛、没有难过。

《室思》中的女子相思欲递却无从递,唯有痴痴地等,等到他归。也许到那时,她积攒了满腹的话也只能化作一抹和着泪的欣然一笑。

曾经我以为等待是一种望眼欲穿的折磨,而有时也是一种臻于成熟的沉潜。落到实处,等待则是一个什么也不用做的动作,一件轻易就能成就的事情,也认为自己可以恒久地去等待一个人,在翻云覆雨的世间颠簸与飘荡时,依然可以为了某些卑微的坚守而感到幸运,仿佛一种伟岸的悲壮。

我以为我可以在等待中自得其乐,直到我写好满满的思念,而寄出的却是空白时,我发现我错了,在长久的等待之后,我并没有得到多少关于幸运的安慰,剩下来的竟然只有苍凉。而那些曾经热烈的情感再被生活的白开水稀释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寡淡无味。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我幻想与祈求的热闹和壮烈,只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正如张爱玲所说,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则是一种启示。可怜我到现在才明白。

这镜中的人会老去,这困于斗室的相思也会渐渐沉寂,随韶华的尘埃悄然落定。唯有你,是我经年不再打开的月光,只是相隔远远,两两相照。

徐幹的《室思》诗在当世和后世都有极深远的影响。后人化用其中那句“自君之出矣”做了许多以此为名的闺意诗。我个人很喜欢唐朝诗人李康成的这首《自君之出矣》:自君之出矣,梁尘静不飞。思君如满月,夜夜减容晖。这让我想到一首余光中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