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和鸣:千日醉(第3/6页)

我想,世间不可能再有什么爱会比诗中女子这样魂牵梦萦、生死相依的爱更炽烈、更狂热的了。待读到最末句“秦氏自言至,我情不可俦”,突然明了这一切,原来,这名女子此时正处在离别的痛苦中。诗中的“秦氏”,就是曾写作三首《赠妇诗》的东汉诗人秦嘉。

秦嘉当年要去京城洛阳赴任,但是他的妻子徐淑却因为生病回娘家小住,秦嘉走得匆忙,夫妻二人没能会面,引得秦嘉内心忧郁纠结,就写下他三首《赠妇诗》的第一首。

而《合欢诗》中的女子此时引秦嘉自比,可见她整日里都怀着痴情的渴望,在内心深处细细地描摹着、憧憬着种种与夫君“合欢”的景象。这些景象正像一朵朵彩云,在她梦幻般的天空中飘摇浮泛。

只是,是梦总是要醒的。一旦她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无情的现实就会如凄风苦雨般重重浸裹她。你看,桌上的连理杯还残留着夫君的气息,他人却早已相隔天涯,而万般无奈的是,自己不能如影常随夫君而去。

在这夜深难眠的凄冷中,她独自一人拥着床上“无缝”的绸被,想着,夫君此刻会在哪里呢?可是,没有人给她答案,只有窗外的冷雨不时地敲击着窗户,带给她难尽的孤寂。

其实,女人一生都在奢求什么呢?大富大贵?流芳百世?都不是。她们不过是想和一个人过着再平常不过的生活,与他一起坐卧行停,看云之光、竹之摇曳、群雀之噪鸣、行人之容颜——从这一切日常的琐事里,体味出无上的美好,有微妙的享乐,也有微妙的受苦。

佛说: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于是,我眼望住你,伸手向你:请你,和我在这红尘相爱一场。

泅了千年,相思仍不绝——王维《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自古至今,唯有林语堂对于爱情的诠释,于我心有戚戚焉:吾所谓钟情者,是灵魂深处一种爱慕不可得已之情。由爱而慕,慕而达则为美好姻缘,慕而不达,则衷心藏焉,若远若近,若存若亡,而仍不失其为真情。此所谓爱情。

很小时候,初学唐诗,没有遵循蘅塘退士编的《唐诗三百首》童蒙教材,诵读的是母亲挑选的一本图文版大开本唐诗选,书中所选诗歌并不都是最为人熟知的,却都是饶擅兴味、别具一格的清新小诗,能轻易引发孩童对诗歌的兴趣却又不会觉得枯燥艰涩。

那不过是三四岁时看的书,却有两首诗从诗文到插画都让我难忘至今,一首是王建的《新嫁娘》,一首就是王维的《相思》。而母亲常盛赞《相思》由幼女之口读来尤为动听。

正是:相思树结相思豆,也不由得慨叹:世间竟能有此种浪漫之木。西晋著名文学家左思在他的《吴都赋》中曾记载:“楠榴之木,相思之树。”这相思之树,木质坚硬,盘根错节,将它剖开,就可见到内部的纹理十分巧妙秀美,可以用来做器具,它的果实像珊瑚一样,通体浑圆,色泽红艳,放置数年,仍不改其色。正是古人诗云:玲珑骰子安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千年以降,红豆与相思总也分不开了。

而关于相思树则有一个十分凄美的传说。

相传,相思树是战国时代宋康王的舍人韩凭和他的妻子何氏所化生的。据干宝的《搜神记》卷十一所记载,宋康王的舍人韩凭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妻子何氏,夫妻二人情深意切,生活也算幸福。谁想有一天,宋康王无意间看到貌美的何氏,就动了心,想将她占为己有。但何氏忠于丈夫,坚定地拒绝了宋康王。于是,心有不甘的宋康王将何氏绑架至皇宫,并把韩凭囚禁了起来。

韩凭在狱中日夜思念妻子,而何氏在皇宫中,虽有锦衣玉食却郁郁寡欢。最后,韩凭熬不过羞愤与思念的煎熬在狱中自杀了。而何氏听说韩凭已死,悲痛欲绝,也从高台之上跳下,追随韩凭而去。

何氏死前,曾留下遗书一封,希望宋康王能够成全他们夫妻最后的心愿,将他们的尸骨合葬于一处。宋康王对何氏的死既愤怒又伤心,他没有听从何氏的请求,反而让下人将他们两人的坟墓分开,相对而望。

谁知不久之后,两座坟墓分别从两旁生出一棵高大的梓树,这两棵梓树屈体相就,根交错于地下,枝叶缠绕于云上,仿若相依。这两棵树上还时常有一对鸳鸯栖息,它们分坐于两树之上,交颈悲鸣,萦绕不去。宋国的人看到此等景象,都很为韩凭夫妻俩的命运感到悲哀,于是就将之这两株大梓木称为“相思树”。自此,人们常用“相思树”来象征那些忠贞不渝的爱情。

在我的内心一直有着不变的愿望:与一人缓慢地经历感情的万水千山,最后和身在那青草绵绵处,一同死去。死后墓茔青青,植相思树两棵,枝叶在云里相交触,根须在地下相缠绕,似我二人的精魂仍相守相依。最后,也不忘将王维那首《相思》刻于石碑之上,待你我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在忘川之上相忘于江湖时,也依然清晰地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