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都是逻辑在作怪

幽默这个事儿,我比较在行,以至于现在很多人一看见我就开始笑,我甚至都还没有开口说话。我也不好问他们笑什么,万一他们说觉得我很好笑,我就又要多想,睡不着觉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希望我讲幽默。大家的心理我明白,肯定是觉得:小崔这人逻辑力差,讲话很混乱,所以好笑。但是我逻辑力强,讲话特别有条理,是不是就学不会幽默啊?我觉得你挺幽默。

说实话,幽默讲起来要比逻辑难多了。不过,它们之间是存在互通性的。因为幽默就是在逻辑上出现的事儿,当逻辑不对的时候,一个简单的事情就会变成幽默了。

我记得当时做《谢天谢地,你来啦》的时候,为了磨本子,我们每天都得弄到半夜,有时候还会弄到天亮,创作得十分辛苦,好在节目出来以后效果还不错。这个节目就好玩在,每一期请来的演员事先都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状况,总之他一推开门,里面就会有一个人说:“谢天谢地,你可来了啊!”然后他就稀里糊涂地参与到这个情境当中。观众主要看的就是这个人的即兴反应,所以就会有很多笑点出来。

我们的编导们认为,刚开始一定要闹起来才好,这样才有节目效果。所以一开始我们是这样设定的,推门进去之后,有人说:“谢天谢地,你可来了,来,跳起来吧!”然后来的这个嘉宾就会跟大家一起跳起来。配戏的这些演员都是事先排练好的,所以跳得特别整齐,但请来的这个嘉宾他都不知道跳什么,只能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跟着跳。我们的意图就是要把他的包袱甩掉,要让他露一个怯,这样才好玩,观众才会笑。

大概做了一个月之后,我发现效果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所以就提议换一种形式。我们做这个节目是在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可以让嘉宾唱歌跳舞,没有问题,但是得有个缘由吧,一进来就“咱们跳起来吧”,然后就没人理了,那不行。跳完了之后一定要交代为什么跳,哪怕让嘉宾说为什么跳,把这个包袱扔给他,考验他也行,总之要有个依据。

说这些我是想告诉大家,幽默一定是有一个正常的逻辑在里面的,不是说没有正常的逻辑,上来就是歪的,所以它可笑。滑稽可以那样,但幽默不行。也就是说,幽默是在逻辑推演过程中出现了失误,出现了问题。

所以,要幽默,就要先对后错。如果开始就错,一错再错,那是胡来。胡来一般是不好笑的。

我以前看过一个段子,特别好玩。有三个小孩去糖果店买糖,第一个小孩说要买一便士的黑糖。因为黑糖罐子放在比较高的货架上面,所以店老板就把梯子搬过来爬了上去,在那个罐子里给他舀了一便士的黑糖。下来之后他又问第二个小孩子要买什么,第二个小孩说他也要买一便士的黑糖。结果这个老板只好又去爬梯子,爬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就问第三个小孩:“你不会也是要买一便士黑糖吧?”那个小孩说:“不是。”于是店老板就爬上去了,舀了一便士的黑糖下来了。然后他问第三个小孩:“那你要买什么呀?”那小孩子说:“我要买两便士的黑糖……”看上去这就是个小孩子的玩笑,可是实际上它也是存在一个逻辑的。这个店老板,在前两个孩子的思维里吃了亏,所以他就核对了一下第三个孩子的思维,觉得没问题才放心地去爬梯子了。可是他没想到,在孩子的思维里,两便士和一便士是不一样的,但是在那个特殊的语境下,它就是一样的。

逻辑就是这样产生的。所以,为什么幽默好玩?幽默不夸张,幽默不是说让你觉得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儿,而是让你觉得就会出现这样的事儿。

在逻辑推演的过程中,还会出现其他许多问题,包括误会、巧合、执着、坚持、连续、冷酷、暴力、温柔……其中,我们中国人最爱用的模式是误会和巧合。

由于误会造成的幽默特别多,我们过去看的中国电影里的喜剧,大部分都会用到这一招。

电影《锦上添花》里,胖大妈和老解决两个人都没有老伴儿,别人就给他们俩撮合。胖大妈知道以后特别不好意思,老解决倒是没太把这事儿放心上,他成天想的就是怎么用电磙子,就是小发动机,让那个小电站能有电。有一次,他们俩约好了在一个山亭上见面,结果就因为误会闹了笑话。胖大妈来见面是为了跟老解决谈恋爱,可老解决满心想的是怎么从胖大妈他们生产队借来电磙子发电。所以这时候老解决就说:“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咱们赶紧把这事儿办了吧。”胖大妈一听,觉得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老解决的意思是,这一发电,村里能用,车站也能用,大家就都知道这个事了,所以赶快把电磙子借给他是正事儿。你看,误会就这么产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