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撒尼尔·霍桑与《红字》(第5/7页)

海斯特·白兰就是个魔鬼,即便她温顺地尽一个护士之职时她仍是一个魔鬼。可怜的海斯特。她的一半想着摆脱自己的魔鬼。可另一半却想继续做鬼,为的是报复。报复!复仇!就是这东西充满了今日女人的精神。报复男人,报复男人的精神,是它让她丧失信仰的。女人最最甜美、最像个救世主时也还是魔鬼。她把自己的柔顺与甜美都献给她的男人。可一旦男人吞下她这颗甜果,甜果中就会钻出毒蝎来。他把这个无比可爱的夏娃拥在怀中后她就会一点点地毁灭他。女人,女人的复仇!她会一直这样下去而不会停止复仇的。要想制止她,你就得相信自己和你自己心中的神,你的圣灵。然后你就要跟她斗,永不退却。她是个魔鬼,可她总归会被战胜的。她只有一点点愿意被征服的本能,因此你要战胜她的大部分本能,进行殊死搏斗,最终博取她那一丁点解脱的欲望,从而制止她复仇。不过现在还离那远着呢。

“她天生性欲旺盛,有一种东方性格,美感极强。”这是海斯特。这是美国。可她却用前面所说过的方式压抑自己的天性。她甚至不为自己绣制精细奢侈的服饰。她只是把那罪恶之女珠儿打扮得漂漂亮亮,把那红字绣得极华美。那是冥界女神和性爱女神的标记。

“性感,东方性格”在等待美国的女人。很可能摩门教徒168是未来真正美国人的先驱。很可能未来的美国男人可以有一个以上的妻子,又会出现半东方式的女性存在形式和一夫多妻制。

这着灰衣的女护士,海斯特,这冥界女神,地狱中的猫。这新世纪缓慢进化中淫荡的女性,她对黑暗的费勒斯原则抱一种新的屈从态度。

可是这需要时间,需要一代接一代的护士、女政客和救世者们。最终结果是性崇拜图像在黑暗中再次树立起来,出现新式的温顺女性。要达到这种深度。女人在这方面变得深刻起来。我们最终要打破理智——精神意识的疯狂,女人会选择再次体验那了不起的屈从。

她要施恩的那些可怜人时常辱没她的这只拯救他们的手。

很自然,那些可怜的人仇恨一位救世主式的人物。他们可以嗅出救世主身上隐藏的魔气。

她很有耐心,像个烈女,但她克制不为她的敌人祈祷,生怕她宽容忍让,那些祝福的话自身会变成咒语。

至少她是极真诚的。怪不得老巫婆希本斯说她也算得上另一个巫婆。

她变得害怕孩子们,因为他们从各自的父母那里学到了某种模模糊糊的观念,他们怕这个只有一个女儿相伴的默默无闻在镇子上进出的女人。

“模模糊糊的观念”,你是否发现她“默默无闻进出”?这不是学到模模糊糊的观念的问题,而是孩子们直接的感觉。

有时,多少天里或几个月中有那么一会儿,她会感到有一双人的眼睛在盯着那块耻辱的标记,于是她感到些儿轻松,似乎有人分享了一半痛苦。可不一会儿,那更为难耐的痛苦又回到了她身上,因为就在她感到放松的那一刻她又犯了罪。海斯特是独自犯罪的吗?

当然不是。说到重新犯罪,她倒愿意一辈子这样默默、毫无悔改地犯罪下去。她从不悔悟,她才不呢。她为什么要悔悟呢?她已经毁了亚瑟·丁梅斯代尔那个过于洁白无瑕的人,这是她毕生的工作。

一当她在人群中与两只黑眼睛相遇,她就又一次犯罪。有人像她一样理解这一切。

我一直记得在英国时我的目光曾与人群中的一位吉卜赛女郎的目光相遇。她明白,我也明白。我们明白什么!我弄不清,可我们都明白。

或许这皆出于这个精神化的社会中孕育着同样深刻的仇恨,这个流浪女人和我在这个世界中像两头温顺的狼。两头温顺的狼等待甩掉自己温顺的外衣,可总也甩不掉。

还有那“性欲的旺盛、东方性格”深知费勒斯神的神秘。她决不背叛费勒斯神而投降于这个尽是“情人”的白人社会。只要我能坚持,我也不会这样。这些诱惑力强、精神化的白人妇女“了解”得太多了。人们时常被引诱,被“了解”。“我可以像读一本书一样读懂他。”我的第一个情人曾这样说,亲爱的,这部书可有好几集呢。我越来越觉得那吉卜赛女人的眼睛里闪耀出黑暗的仇恨与别样的理解,那目光与白人妇女的目光太不一样了,白人的目光就像浮着一层污垢。哦,英国和美国的女人就是这样,她们凭借自己的理解力发出发自肺腑的哀声,唱出深刻的精神之歌来。呸!

海斯特唯一害怕的恶果是珠儿这孩子。珠儿是红字的化身。这小女孩儿。女人分娩,生出的或者是魔鬼或者是心怀圣灵的儿子。这是个进化的过程。海斯特这魔鬼却生出珠儿这么一个纯洁的魔鬼来。珠儿嫁给了一位意大利伯爵169,她会生出更为纯洁的魔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