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行动的主体(第3/3页)

梁鸿:很多经验,比如我们前面刚谈到的悖论性经验,对我们中国人来说,是非常内在的,对别人来说,却可有可无。

李洱:他们会有另外的悖论性的经验,那对他们来讲很内在,是坚硬的热烈的核,可对我们来说,却很难感受到它的硬度和温度。但这种悖论性,显然又是我们的共同经验。

梁鸿:我想和你探讨的是,这种表达日常生活的小说,这种表达知识分子悖论性经验的小说,表达人的内心生活的小说,似乎不仅仅是一种新的美学风格。譬如意识流的出现,它既是一种美学风格的变化,也意味着一种新的存在状态的出现。一位论者曾经这样认为:“‘意识流小说’的命名通常使问题的重要性降低了,使人们以为这是文学叙述的一个新的方法而已。……事实上,只承认心理和意识具有更深刻的现实性无疑等于承认:在现代社会,人的行为的真实性已经丧失。真实而有意义的行动的可能性正在消失。人的行为体现了人的个性变成了一个神话。因为人们赖以行动的那些价值——人的自由、自主性和主体性变得可疑了。”你觉得是这样吗?

李洱:当然可以这么说了。小说艺术的变革,一方面是小说自身发展的要求,类似于一种内部的能量的积聚和演变,另外它肯定来自于现实的刺激。为什么意识流小说会在十九世纪末出现,并成为一种小说潮流?以前当然也有意识流小说,你在《左传》和《史记》里面也可以找到意识流,但是作为一种基本具有主导性的叙述方法,它的出现肯定与十九世纪末的社会状况有关,它能够风行一时也就说明它并不仅仅是艺术的时尚,它也是社会状况在小说叙事上的折射。当然,这也是老生常谈喽。

梁鸿:老生常谈,肯定有老生常谈的必要。这与我们讨论的主题有关,日常生活诗学的出现并不仅仅是小说风格的改变。它的出现使中国的小说发生了质的改变,小说的元素,人物、风格、叙事,都出现了变化。对于这些变化,批评家有必要在文学史的意义上做出进一步阐释。在这个背景下,我想我们的讨论还是很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