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堵墙(第6/6页)

门里的马娟正坐在盆里洗澡,娃们围在她身边。一瓢水淋在头上。盆里的水汽蒸腾,一屋子热气。大人倒没啥,几个娃看见生人,哇哇哭了起来。村主任看不妙,转过身去。他背着身,傻了眼,想说也说不出啥。他重复着:“咋这?咋这?”堂哥也愣了。想起回头看时,少年早寻不见了。这时,少年早已把所有准备工作做完,人站在了墙上。他在墙上撒尿。他看得真真的,远处的月光哗哗地从女人的肩胛骨上打着转,接着是在凹下去的第三个肋骨那停留一小会儿,再滑下来,一缕渗进了脊沟,有的则消失了。消失时,并不是夜晚一样无声,而是带着几声水的低吟。很多个夜晚,他都闭着眼,站在墙上,鼻翼翕动着,往马娟屋里看。今天,他鼻翼翕动得格外厉害,嘴角露笑。“在这里,啥都看得真真的。”他想,“舒坦啊,舒坦。”

他远远地看见,堂哥和村主任抹着汗从马娟屋出来。他听不到他们嘴上说了啥。不过,他们走路时,嘴吧都是一鼓一鼓的。

“这女人是狐狸变的。”

“惹一身骚。”

“那钱?”“还要钱?快走!”

拐进了街,街里幽暗。慢慢就看不清他们了。

马娟洗完澡,穿好衣服,人坐上了炕头。娃们睡了。透过窗,她终于看向远处的墙。她看见了,仿佛羊山也正注视着她的那个轮廓。看着,看着,倒把自个儿看笑了。她的笑脸通过距离传递到墙头时,竟蒙上了一层意味深长的忧伤。前两次,她是如何面对花叶和好秀家汉子的呢?斜眼少年都知道,可没人知道。他听的最多的还是,别人说的:“事不好说。”

不好说的,咱不说。我们来说说少年十八岁生日那天的故事吧。清早,堂哥就拿给他两个煮好的蛋。按乡间的规矩,是要剥了皮在他放枕头的地方滚上那么几下的。然后,让他吃!

他说:“不吃!”

堂哥又说:“吃!”

“别不吃!”

他有点气:“听你嫂的!”

少年吃是吃了,但没都吃掉。他偷偷把一个塞在了小外甥女手心,小声给娃说:“吃哦!”娃是堂哥的第三个闺女了。堂哥抱着她,直愣地,看着那张小圆脸,心事重重地说:“你不会也是狐狸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