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与其他人之间的通信(第3/35页)

这些日子里,我像一位戒斋者,急切地等待着开斋节曙光的到来。因为我的巴黎之行将被我的梦想和希望围绕着,我将在知识、艺术之都完成伟大的工作翱翔。艾敏,在你起程之前,我要告诉你,我将在巴黎居留一整年时间。我现在要告诉你,一年过后,我将去意大利,用一年时间参观那里的宏大博物馆及那里的古迹,游览威尼斯、佛罗伦萨、罗马和热那亚,然后由那不勒斯回返美国。艾敏,这是一次伟大壮游,值得你关注。因为它将像一个金环,将纪伯伦充满写作的过去与高居成功之柱上的未来连接在一起。你从叙利亚返回之时,必将路经巴黎,我们将在巴黎欢聚。在巴黎,我们将使你和我的两颗灵魂饱赏艺术大家们的妙手所创造的高潮绝美;在巴黎,我们将拜谒列位先贤祠堂,在维克多·雨果373、卢梭374、夏多布里昂375和勒南376的墓前肃立片刻;在巴黎,我们将信步卢浮宫柱廊之间,观赏拉斐尔377、米开朗琪罗378、达·芬奇379和帕米贾尼诺380的绘画真迹;在巴黎,我们晚间将去歌剧院,听赏神降予贝多芬381、瓦格纳382、莫扎特383、威尔地384和罗西尼385的歌曲和音乐……这些在阿拉伯人很难念出来的名字,原来这都是创建欧洲文明的巨人的名字;虽然大地已把他们的肉体吞噬,但却不能吞没他们的伟大作品。艾敏,暴风能够摧毁花朵,却不能够消灭种子。这正是苍天注入那些伟大作品的爱好者心灵里的慰藉,正是这种光芒使得我们这些文化人昂首阔步、自豪兴奋地走在生活的大道上。

看到你从亚历山大发来的信,我欣喜不已。当我在《侨民报》和《镜报》上看到你与我们的兄弟艾斯阿德·鲁斯图姆在开罗受到的款待时,我心花怒放。当我听到关于你们俩和从你们俩那里来的任何话语时,我都会欣喜不已,心花怒放。不过,艾敏,请告诉我,当你坐在黎巴嫩和埃及的精英中间时,你曾提到过我吗?你曾想到仍在海外的第三个圣象的名字吗?我猜想赛里姆·赛尔基斯386先生已经告诉你,穆斯塔法·曼法鲁蒂387先生发表了一篇批评《沃尔黛·哈妮》388的文章,发表在《支持者报》389上,是吗?我对此批评感到非常高兴。因为批评是新起点的营养滋补品,特别是来自像曼法鲁蒂这样文学大家的批评。

这些日子里,我的工作颇似多环锁链,一环紧扣一环。我的生活方式已经发生了变化。我已失去了梦想巴黎和远赴巴黎之前那种缠绕我心灵的离群索居的部分快乐。昨天,我只满足于在一个有限的舞台上曾经扮演过的小角色;如今,我发现那种满足只是一种懒散与呆钝。过去,我总是透过泪与笑观察生活;如今,我则是透过神奇的金色光芒看到生活——那光芒给我的灵魂注入力量,给我的心注入勇敢,给我的身体注入活力。兄弟,过去,我像一只笼中之鸟,仅仅满足于命运之手放置的谷粒;如今,我变得像一只自幼的鸟儿,面临的是田野和绿色草原的欢乐,想飞上宽阔的天空,将其灵魂的幻影与爱好的影像洒向以太……艾敏,在我们的生活中有比声誉更高尚、更光荣的东西,那就是呼取声誉的艰巨劳作。我自感内心有一种潜在力量,欲把艰巨劳作作为它的美丽外衣。我感到纪伯伦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将他的名字用大字书写在生活的脸面上;这种使命感日夜伴随着我,使我看到未来充满光明,周围是一片欢乐和赞扬。我打十五岁起就做着美梦,梦想着精神的意义与特点。如今,岁月已开始实现我的梦想,巴黎之行将是由地登天的第一级阶梯。

来年夏天,我将为印行我的《被折断的翅膀》一书而努力,这是迄今为止我写得最好的一部书,至于将在阿拉伯世界产生轰动的那本书,那是一部名为《宗教与信仰》390的哲学方面的书;一年多之前就开始写了,在我的思想中它仍是园的中心;我将在巴黎完成它,也许要自费印行。

艾敏,当你置身于一个美丽的地方,或在尊贵的文学家们当中,或在废墟旁,或者高山顶,当你在这任何一处时,请你低声呼唤我的名字,我的灵魂便会立即飞向你,在你的周围盘飞,和你一道享受生活及生活中的全部隐秘。艾敏,当你看到太阳从萨尼山和米扎布山391口之后升起之时,请你念起我;当你看到夕阳西下,废墟和山谷披上红色面纱,仿佛因为别离黎巴嫩而滴血替代垂泪时,请你念及我;当你看到牧人们坐在树荫下吹起他们的芦笛,像阿波罗被神灵放逐到这个世界时那样行事,使寂静的旷野充满歌曲之时,请你提及我;当你看到黎巴嫩少女们肩扛着水罐时,请你记起我;当你看到黎巴嫩村夫在太阳下耕地,额头上挂着汗珠,腰都被累弯了之时,请你想起我;当你听到大自然倾注到黎巴嫩人心中的歌——那歌用月华之线组成,夹带着谷地的气息和雪杉林吹来的微风时,请你念起我;当人们请你赴文学和社会交流会时,那种思念就会把我对你的热爱和想念之情的画面送到你的心灵上,使你的言谈具有双重意义,使你的演讲具有精神上的感染力。艾敏,热爱与想念,二者乃是我们工作的起点和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