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不在乎

前一段时间读了诺贝尔物理学得主罗伯特·劳克林（Robert Laughlin）在《美国学者》上发表的一篇颇引人争议的文章《地球知道什么？》。文章的大意是，地球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和时代跨度。地震、海啸、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对于人来说是巨大灾难，但是对于地球来说，这只是它正常活动了那么一小下而已，地球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它基本上想干吗就干吗，根本不在乎人类是破坏它，还是想保护它。我们人类对地球的态度，对于地球的作用力是很小的，冰川事件以十万年为周期定期发生，人类排出的多余的二氧化碳，地球会用数万年来转化成岩石，然后用数万年把二氧化碳的浓度恢复到现在的水平，我们不知道到那时候人类是否还存在，但数万年只是非常短暂的地质年代，所以地球压根不在乎，它不在乎人类的什么政府和立法，也不在乎人类是可着劲地祸害它，还是拼了命地保护它。所以不要以为人类的行为如何毁掉了地球，这些忧心忡忡的想法其实也只不过是人类的自以为是，要毁掉地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保护地球也一样，关掉空调和冰箱，步行上班，做这些事固然很好，但它只是对于改变人类生存的小环境能起一点作用，但是对于保护地球来说，这点力量其实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我很喜欢这篇文章，归根结底是因为我对人类无休止的鼓吹科学早已感到厌倦了，每天都听着人类多么了不起，人类的科学多么发达的那一套，今天造核电站、发射火箭，明天改造基因、克隆动物，人类自诩自己是万物之灵，上天入地地折腾，似乎是宇宙无所不能的主宰，可是地球只要抖一抖，来个地震、海啸或者火山爆发什么的，自大的人类立刻渺小得犹如一只蚂蚁，束手无策了。另一些人现在到处宣传低碳、环保和素食，不厌其烦地唠叨着要拯救地球这种话，甚至到了强迫症的地步，这不过是人类自大妄想狂一体两面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这也让我觉得有些吃不消，相对于这些人口中的这样一个需要我们“改造”或者“拯救”的地球来说，我更喜欢劳克林博士所描述的这个地球，这才是我心中它该有的样子，它是冷淡的，静默的，有尊严的，自行其是的，它既不会被谁轻而易举地摧毁，也不依靠谁的拯救，它孕育了万物生灵，又对这些生命的喧嚣吵闹无动于衷，这才是我心中那个极酷极美的蓝色星球，当然，它对于自己的这种美也是无动于衷的。

所以说，科学要发展，环境要保护，但这些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们人类自己吧，地球不脆弱，我们才脆弱，地球不需要我们保护，我们才需要自求多福。如果我反对塑料袋，那只是因为我讨厌看着它四处乱飞脏兮兮的样子，如果我反对砍树，那只是因为我喜欢有清新的空气，不喜欢生活在灰土扬尘的城市里。我没有那么伟大的环保的理想，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别说“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这样的话，作为一个人类，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地球的主宰者，人类从来没有“拥有”过地球，在没有我们存在之前，地球已经在那里了。有一天我死去，人类也灭绝了，它还会继续在那里。相反，它是它自己的，我们是它的制造，它生我养我，它也是我的归宿，无论最后这肉体成为什么样的灰烬，飘落到大地还是撒下海洋，我都最终将与它融为一体，进入它的下一个循环之中，一想到这一点，无论是面对生还是死，都让人觉得内心安静了许多。

和地球相比，生命是这样短暂，但那依然是一个个奇迹，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动物，每一只飞鸟甚至是一棵树，都是与众不同的造物，值得珍惜。我身边有一些吃素食的朋友，他们喜欢说“别吃朋友”，我不太喜欢这种说法，其一是虽然我也很喜欢小动物，喜欢狮子和天鹅等野生动物，但我觉得交朋友这种事还是两厢情愿的好，我们人类这样一厢情愿地把人家宣布为朋友，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其二是如果你举着一只大老鼠，或者一条蛇跟我说这是我的朋友，我从个人情感上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所以，无所谓朋友不朋友吧，动物们有它们自己的尊严，即便不是人类的朋友，也应该得到尊重，尊重它们，就是敬畏自然。大家都在一个食物链里，如果你生为一只狮子，上天给了你尖利的牙齿，那么你就应该去吃肉，如果你生为一只山羊，只有扁平的牙齿，那就去吃草好了，既然上天赋予我们人类既能吃肉也能吃草的牙齿和胃，那么就按照大自然的安排去生存就是，不必太刻意做作那些有违自然规律的事。当然，为了一碗鱼翅去杀掉一只鲨鱼，这是人类所做的不可原谅的事。就像如果有一天我和一只饥饿的狮子相遇，它把我吃了，我觉得这也不能怪它，那是因为它需要生存，谁让身为一个人类，我没本事咬死一头狮子呢，至少它并不是为了要做个人皮大衣去参加party。劳克林博士说，人类可以通过减少生物多样性的方式对地球造成伤害，因为地球无法使恐龙再次复活。不过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人类逾越自然规律，不恪守本分是一件终将给自己带来无穷后患的事，但地球并不在乎，恐龙没了，地球还在转，所以有一天人类灭亡了，也不关它的事儿，它还是转它的。“六百万年前，地中海是干枯的，三亿年前，北欧还是一片沙漠。”劳克林说，“很明确的是，人类与这些巨变毫无关系。”所以人类还是少说些拯救地球的鬼话吧，人类需要拯救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