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五章 论维吉尔的诗(第20/25页)
倘若丈夫不能尽那甜蜜的责任[117]。
——维吉尔
而我们,在一件本该取悦对方、给对方留下美好印象的事情上暴露我们的缺陷和弱点,不是很可羞吗?我就不愿为自己现在的那点需要去惹一个值得我敬畏的女人讨厌。
对一个年过五旬的男人,
唉,你没有什么可害怕[118]。
——贺拉斯
造物主应该知足了:这个年岁的人已经够可怜,不能再让他们可笑了。我讨厌看到他们因为有那点少得可怜的、每周使他们冲动三次的精力便迫不及待、蠢蠢欲动,好像腹中有股雄壮的、势不可挡的力量似的:其实是一簇十足的废麻火,持续不了多久。但我赞美他们在生命黯淡的寒冬还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的烧灼。欲望本该只属于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不信你试试看,若是你追随身上那股不知疲倦的、饱满的、高尚的热情,它准会把你抛在半路上!若是你把自己的欲念引向某个柔嫩的、不知世事的、在男人面前还会发抖和脸红的少女,
如同染成绯色的印度象牙,
如同红玫瑰辉映下的百合花[119]。
——维吉尔
第二天,当你迎着那双目睹你的粗鲁和无能的美丽眼睛中的轻蔑表情,你能不羞死吗?
她的目光在对你作无声的责备[120],
——奥维德
你夜间的殷勤和活跃使这双眼睛围上黑圈,失掉光泽,你怎能为此感到骄傲和洋洋自得呢.当我发现女人对我厌倦,我决不立即责怪她轻浮,而是思忖我是否更应该责怪大自然。确实,自然对待我有欠公平,给我造成极大的创伤;
自然没赋予我良好的条件,
女人有理由蔑视羸弱的男人。
——普里阿佩斯
正如其他人一样,我身体的各个部分组成了我这个人,这一部分也不例外。我应该展示给公众的是一幅完整的自我画像。我的经验和哲理是真实的,直言不讳的,实质性的,它从自己真正的责任和作用出发,蔑视那些虚伪的、成规的、局部的准则,而崇尚自然的、稳定的、普遍的规律(习俗和礼仪产生于后者,但又是两者的混合与折衷)。我们本质上存在的缺点终将显露在外表上。我们要先进攻本质上的毛病,尔后,如有必要,再对付外表上的毛病;臆造一些新的责任,用以原谅自己对天然责任的轻忽,或用以混淆这两种责任,那是危险的。错误并非都是罪恶,而罪恶必定是错误。在社会礼仪和规矩较少、较宽松的国家,原始的、共同的法则遵守得比较好,因为数不尽的清规戒律、繁文缛节会窒息我们的注意力,使它疲惫、分散。对小事过分专注必会使我们离开紧迫的大事。噢,与我们相比,那些浅薄者选择了一条多么轻松、多么容易被接受的道路!人们以伪装掩盖自己,并使别人满意;可是终究做不到,相反只会在面对伟大的审判者时感到更大的愧疚,他会撩起我们的遮羞布,将我们一览无余,一直看到我们隐藏在最深处的污秽。倘若处女般的羞耻心能阻止这一切被发现,那么这种羞耻心也许是有用的。
谁若把人们从语言顾虑中解脱出来,我想他绝不会给这世界造成重大损失。我们的生活半是疯狂,半是小心谨慎。谁若是恭恭敬敬、循规蹈矩地写生活,他便只能写出生活的一小半。我不为自己辩解,除非为我的辩解作辩解,但我要向某些性格与我不同的人作解释,他们的人数比我这种性格的人多,考虑到这些人,我要说(因为我希望令所有的人满意,虽然“要一个人适应习性、言谈、意图各异的众人[121]”是很难办到的事),他们不该因为我写出了若干世纪来得到人们承认和赞同的权威们说的话而责怪我,他们没有理由因为我写的不是诗就不准许我说连当今地位很高的教士都能说的话[122]。
我喜欢凡事适度,而我之所以选择了这种引起别人反感的直言不讳的方式,并不是出于一种观点和考虑:这是天性为我作出的选择。我并不称赞这种方式,同样我也不称赞任何违背习惯的方式;但是我要为它辩解,并且要提出种种特殊的和普遍的情况以减轻人们对它的指责。
还是继续我们的话题吧。是什么原因使你在那些牺牲自己而对你表示垂爱的女人面前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呢?
假如她在暗夜里,
给你几许爱的表示[123]。
——卡图鲁斯
为什么你因此立即摆出丈夫的自私、冷漠和专横呢?这是你们之间的自由契约,既然你希望她们守住一定的界限,为什么不按照你的愿望行事呢?要知道在两厢情愿的事情上是无所谓硬性规定的。
我的做法也许不合常规;不过当年我确实在爱情的性质许可的范围内,像我做其他事那样认真、公正地对待男女之间的事。我只对女人表示我真正怀有的感情,而且我的感情的产生、发展、减弱、危机、恢复,全都在她们面前天真坦白地表露无遗。人们谈情说爱的方式并不都一样。我轻易不许诺,所以我想我实践的要比我承诺和欠下的多。女人能感觉到我的忠实,以至这种忠实助长了她们对我的不忠:我是指已向我承认的、有时是反复多次的不忠。只要我对她们还有一丝一缕的眷恋之情,我从不和她们决裂;而且不管她们的行为给我提供了怎样的理由,我从未决绝到蔑视她们或仇恨她们的地步;因为她们给予我的温存——即使是通过不光彩的协约得到的——使我不能不对她们留有一点好感。在她们耍诡计、找遁词、和我争辩的时候,我有时也发火,或有点粗暴地不耐烦,因为我生性容易突然激动,虽然程度不重,时间不长,却往往于事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