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12/72页)
动物与人不能交流,为什么不说成既是动物的缺点也是人的缺点呢?我们不能相互了解,这是谁的错也只能靠猜测。因为我们对它们的了解不比它们对我们的了解多。基于同样的理由,我们把它们看作动物,它也可能把我们看作动物。我们听不懂它们的话,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我们不是也听不懂巴斯克人和洞穴人的话吗?
可是有人自夸听得懂动物的话,如阿珀洛尼厄斯、蒂亚纽斯、墨兰普斯、蒂勒西亚斯、泰利斯和其他人。还据宇宙学家说,有的国家还有立狗做国王的,他们就必须对狗的吠叫和动作给予某种说明。我们应该注意我们之间的共同之处。我们对动物的意思有点了解,动物对我们的意思也有点了解,两者程度相差不多。动物喜欢我们,威胁我们,需要我们;我们对它们也是这样。
目前,我们显然发现它们之间的交流是全面充分的,不但它们同类之间如此,在不同类之间也如此。
不会说话的动物,甚至那些野兽,发出的叫声是不同的,根据它们感到畏惧、痛苦、还是快乐都有所区别[20]。
——柳克里希厄斯
马听到某种吠叫声知道狗在发怒,其他吠叫声听了不会害怕。还有不出声音的动物,从它们协调一致的工作来看,我们可以判断它们之间有其他交流的方法:它们的动作就是语言和商量;
这就像不能说话的孩子用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想法[21]。
——柳克里希厄斯
我们的聋哑人不就是用符号来吵架、辩论和讲故事的吗?动物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呢?我还见到有的人在这方面训练有素,实际上不需要什么就会让人家完全了解;谈情说爱的人生气、和解、求情、感谢、约会——总之表白一切事情,用的都是眼睛。
即使沉默本身也会表示求情和让人理解[22]。
——塔索
手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需要、答应、呼人、辞退、威胁、祈祷、恳求、否认、拒绝、询问、赞赏、计算、表白、后悔、害怕、难为情、怀疑、教育、下命令、促进、鼓舞、赌咒、作证、控诉、谴责、原谅、谩骂、轻视、挑战、气恼、谄媚、喝彩、祝福、屈辱、讥笑、劝解、嘱咐、激励、庆贺、享乐、埋怨、伤心、气馁、失望、惊奇、喊叫、不言不语……这一切不都是用变化万千的手势来表示的吗?就是舌头也不过如此。
我们用头表示:邀请、辞退、承认、否认、驳斥、欢迎、祝贺、尊敬、鄙视、要求、回绝、高兴、诉苦、抚慰、训斥、屈从、抗拒、煽动、威胁、保证、打听。还有眉毛呢?还有肩膀呢?没有一个动作不包含一种不学自明的语言和一种公众使用的语言;由于这跟其他的语种和用途不同,可以视作为人性的固有物。
我还没有提到人在特殊情况下突然需要学习的语言:如手指语言,姿势语言,和依靠它们来完成和表达的学问,还有普林尼所说没有其他语言的国家……
阿布代勒城中的一位大使,向斯巴达的埃吉斯国王发表长篇大论以后,问国王说:“陛下,你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转达给我的人民?”“我让你带回去的话,你怎么说也可以,所谓你怎么说也可以,也就是一个字也别出声。”这岂不是最雄辩和最聪明的沉默吗?
总之,人的哪一种长处不可以在动物的行动中找到?还有什么比蜜蜂的工作更加按步就班有条不紊的?这种各司其职、密切配合的协作,我们怎么能够想象没有理智、没有策划也可以进行的呢?
看到这些信号和例子,有人说蜜蜂心中藏有神性和灵气[23]。
——维吉尔
还有燕子到了春天飞回来,在我们房屋的各个角落探测,它们在千百个地方寻找和选择最适宜它们筑窝的地方,难道是没有判断和识别的吗?再看那些美丽迷人的鸟窝结构,这些飞禽选择一个方框而不是一个圆框,选择一个钝角而不是一个直角,难道不明白其中的特点和效果吗?它们有时含水,有时含泥,难道不知道泥掺上水会发软吗?它们在窝里铺上青苔或绒毛,难道不是预见到小鸟的细爪子躺在上面更加舒适柔软吗?它们把窝筑在东方,避风遮雨,难道不知道各种风有各种风的情况,某种风比另一种风更有益于鸟的成长吗?为什么蜘蛛织网一处厚而别一处薄?在这个时刻打这样的结而不打那样的结,难道它们会不讨论,不思考和不下结论吗?
在大多数生物工程中,我们看到足够的例子,说明这些动物的智慧超过我们,我们的技术无法摹仿它们。我们运用全部的心智和技巧,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及它们的细致。为什么我们做不到它们那样?为什么我们把超越我们天赋和技能的工作,归结于什么无法理解的天然性和盲目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