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四十二章 论人与人的差别(第2/4页)

压在心头的担忧与操心,

不怕叮当的兵器、飞驰的箭矛,

它们胆敢呆在君王、显贵之中,

金银财宝也诓骗不动[9]。

——卢克莱修

他不也跟我们一样,会发烧、痛风和偏头痛吗?等到年老力衰,他卫队中的弓箭手能让他返老还童吗?当死亡的恐惧折磨他的时候,他房中的侍从能叫他宽心吗?在他满怀妒意失去理智的时候,我们脱帽致敬能使他平静下来吗?这镶满黄金珠宝的床顶,丝毫也减轻不了他阵阵发作的腹痛:

你以为你的高烧会因为

你的床上有大红毯子和绣花被单,

就要比你睡百姓的被单退得更快[10]?

——贺拉斯

有人拍亚历山大大帝的马屁,非要他相信他是朱庇特的儿子。一天他受了伤,他看着伤口流出的血说:“喂,怎么样?这不是鲜红鲜红、地地道道的人血吗?可不像荷马说的神仙伤口流出的血呀。”诗人赫尔莫多鲁斯写诗歌颂安提柯一世,称他为太阳之子。而他却说:“替我倒便桶的人心里很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是人,仅此而已。要是他本人出身低贱,统治整个世界也不会使他高贵:

让姑娘们去紧随其后吧,

让玫瑰在他的脚下开放吧[11],

——佩尔西乌斯

如果他粗鲁、愚笨,他凭什么享受这些?没有魄力和才华,欢乐和幸福就无法消受:

人的情操有多高,这些就值多少,

用得恰当就好,用得不当就糟[12]。

——泰伦提乌斯

财富的好处不管有多大,还得有灵敏的感觉去品尝。使人幸福的不是拥有,而是享受:

房子、财产、大堆的钱币黄金,

治不了你身上的病,

退不掉你体内的烧,去不了心头的烦恼,

享用财富身体一定要好。

心存缺憾恐惧之人,家为何物?

那是给害眼病者看的画,给痛风者贴的膏药!

壶里不干净,倒进去的东西等于零[13]!

——贺拉斯

他是白痴,不辨酸、甜、苦、辣。他像患了感冒,品不出希腊美酒的醇香;又像一匹乘马,欣赏不了身上鞍鞯的富丽堂皇。柏拉图说得好,一切好的东西,诸如健康、美丽、力量、财富之类,对不正常的人来说都是坏的,对正常人来说则是好的,反过来也是一样。

再说,身体和精神都不好,身外的财富有何用?身上被针扎痛,心里郁郁不乐,是不会有兴趣统治世界的。痛风一旦发作,他就妄为皇上和陛下了,即使他,

有的是银,有的是金[14]。

——提布卢斯

难道他还想得起他的宫殿和他的威严吗?在他发怒的时候,他身为君王难道就会不气得面红耳赤,脸色发白,像疯子一样咬牙切齿吗?如果他富有教养又生来髙贵,王位并不为他的幸福增添东西:

假如你有健全的五脏和肢体,

君王的财富不会为你增添任何东西[15],

——贺拉斯

他看得出,那只是过眼烟云。是的,他也许赞同国王塞勒科斯的意见:知道权杖分量的人,一旦权杖掉落在地,是不屑于去捡的。他的话,是指明君肩负的重大而又艰巨的责任。当然,管辖他人不是小事一件,因为我们自己管自己还有那么多的难题。至于发号施令,虽然看起来美好,但由于人的判断力低下,由于捉摸不定的新事物叫人难于作出决断,我是很赞成这样的看法的:跟随别人要比带领别人更为容易和愉快;走现成的路,只对自己负责则是很好的精神休息。

所以,与其想治理国家,

不如心平气和地服从[16]。

——卢克菜修

另外,居鲁士也说过:不比接受命令者强的人不配发号施令。

然而,据色诺芬记载,国王希罗[17]还说过:即便在安享欢乐方面,他们也不及普通人。因为富裕和懒散使他们品尝不出常人品尝得到的美味。

菜吃多了胃受不了,

不顾一切的爱爱够了让人厌倦[18]。

——奥堆德

我们不是认为唱诗班的孩子酷爱音乐吗?其实唱多了会使他们厌烦。宴会、舞会、化装舞会、比武大会,不常看的人、想看的人看了高兴;可看惯了的就会觉得乏味、扫兴。处惯了女人的人,见了女人也不会动心。从不让自己渴着的人不会尝到喝水的乐趣。街头闹剧让人开心,但对艺人来说却是苦役。事情就是这样,对君王们来说,偶尔乔装打扮丢下王位过过下层百姓的生活,却是快活的事,

换换生活往往使显贵们快活,

净桌陋屋,既无挂壁又无红毯,

使忧心忡忡的额头得以舒展[19]。

——贺拉斯

最令人为难和讨厌的,莫过于一个多字。土耳其皇帝在深宫养着三百佳丽,见到这么多的女人任他摆布,他哪里还有兴致?他的那位祖先,出猎必带七千鹰奴,这叫什么打猎,狩猎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