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柯克(第4/5页)

……综览全局,我不免要得出结论:牛津本身的生活中一定有某种高等教育所不可缺少的东西。学生们受着教师的烟熏,吃着亨利第八的厨房的饮食,睡在条蔓纠缠的长春藤丛中,他们显然得到了一些在美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我越是思考这个问题越是相信那是因为睡在长春藤之中的缘故。那种生活跟我记忆中的学生生活是多么地不同啊!

二十年前我在多伦多读大学时,前前后后住过十七个不同的公寓。就我的注意所及,这些房子从来就没有什么铭文之类的东西,或者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这些公寓至今仍能在马克柯尔、达西和圣巴特利克街附近找到。谁若不信不妨去看一看。

像我那样过着游牧民族生活的人不止我一个。在这些冷冷清清的住处之间漂泊住宿的人数以百计。我们那时一般是两三个人住一间屋,有时是一个人住。在住房的底层吃饭,总是吃牛肉(那是在牛死去后以某种方式加工出来的),桌子上总有苏打饼干。多伦多的公寓里常有一种苏打饼干,那种牌子的饼干我以后就没见过了,比狗吃的饼干稍好一些,不过没有那么脆。我的同代人会记得它的。多伦多的许多首屈一指的律师和自由职业者都吃过这种玩艺儿。

我们所过的生活使我们实际上失去了大规模社交的机会,没有共同的住房,没有阅览室,什么都没有。我们从来没见过杂志——我自己就连杂志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们交换意见的唯一办法是到大学大道的开尔霍威尔旅馆去。到那儿去交换意见。

我叙述这些可悲的细节不是为了这些细节本身,不过是为了强调一点:我叙述学生宿舍和它所提供的更广大的生活范围时谈的是自己切身的体会。

如果我当学生时在多伦多有在牛律的学生所有的宿舍和宿舍生活,我认为我是永远不会毕业的;说不定我至今还在那儿。毛病就出在:我们这个大陆到现在才开始觉悟到大学是什么意思。那时大体是按以下的想法建立和组织大学的:大学是一个青年人送去吸收书本知识和在教室里听课的地点。学生的形象是一个苍白的可怜虫,半夜里还把憔悴的面孔俯在书桌上。如果你想帮助他,就给他一本书,如果你想大大地帮他一把,就给他一大篮子书。如果你更进一步还想对大学有所帮助,你就捐赠一个引起竞争的奖学金,让两个或更多的学生为了争取它把自己累死。

对学生最起作用的是他周围的生活环境。他真正学到的东西是主动运用智力而不是靠消极接受课程取得的。为了造成这种主动的活动,他最需要的是不断地和同学亲密往来,在一起生活、吃饭和抽烟。经验表明他们的心智正是这样得到真正的发展的。他们必须在一起过一种合理的舒适的生活;必须在同一个餐室或大餐厅里吃饭,那里的天花板上有橡木横梁,窗户上有彩色玻璃,墙壁上处处点缀着战盾或铭牌,时时让他们想起在他们之前留下了名字的值得全校缅怀追忆的校友们。学生要求从他的大学取得它应当给他的东西:大学学生宿舍和它所带来的集体生活,那是他的绝对权利。连这一点也不能给他的大学是欺骗了他的。

如果我要办大学的话——我谈这个问题尽可能郑重其事,首先要建立的是一间吸烟室;然后,如果手边还有钱,便要修一间宿舍;再后(也说不定和修宿舍同时),建立一座像样的阅览室和图书馆。那以后,如果我还有用不完的钱,我就请个教授来,再买点课本。

这一章仿佛大部分是一首对牛津的连续不断的赞歌,而对美洲的大学却没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因此我乐于转向一个大家都欢喜的话题:指出牛津和英国大学制度的总毛病和我们美洲的大学使英国大学望尘莫及的方面。

这就是:亨利第八已经死了。英国人都以亨利第八和早期的大学赞助人为大学所作的捐赠为骄傲,因而忘记了现在。在美国和加拿大,个人、省或州都拨出了极其慷慨大方的款项办大学,这是英国很难或无法与之比较的。过去曾经有过这样的事,但是由于某种奇怪的思想混乱,英国人崇拜乌尔济红衣主教、亨利第八和玛格丽特王后 的高贵捐助,却不懂得卡内基们、洛克菲勒们和威廉·麦克唐纳们都是今天的乌尔济红衣主教。芝加哥大学是建立在石油上的。麦吉尔大学主要靠的是烟草。在美洲,贸易界和商业界为高等教育向自己抽了一笔可观的捐税。在英国,除了像布里斯托这样少数的明显例外,没有这样的事。封建家庭满足于他们远古的祖先已做出的贡献,并不打算太超过他们。

但这归根到底是个重要问题。在牛律,侈谈着种种改革方案,也提出了许多仿效美洲的建议。在我看来,其中唯一值得一办的事便是抓住几位百万富翁,给他们几个一百万英镑一个的荣誉头衔,让他们设想自己是亨利第八。我向牛津发出警告,这一条要是做不到,牛津不出两个世纪就要垮掉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