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祖璋(第2/2页)

萤光不含赤外线(热线)和紫外线(化学线),所以只有光而没有热,是一种理想的照明用的光。但现在的人类还不能明白这些萤光体的内容;既不能直接利用它,也不能仿照它的化学成分来制出一种人造的萤光。人类所能利用的,在历史上有晋代的车胤,把它盛在袋里,以代烛火读书。在外国,墨西哥地方出产一种巨大的萤火虫,胸部有两个大发光器,放绿色的光;腹部下面也有一个发光器,放橙黄色的光;两色相映,极为美丽,妇人把它簪在发间,作为夜舞时的装饰品。还有,就是作为玩耍而已。至于在萤火虫的自身,藉此可以引诱异性,又可以威吓敌害,对于它的生活上是很有意义的。

在电灯、煤气灯和霓虹灯交互辉煌的上海,是没有机会遇到萤火虫的。故乡的萤火虫更是一年,二年,几乎十年没有见过了,最近家中来信说:三月没有雨,田里的稻都已枯死,桑树也有许多枯萎了。那末往时所见的一池水,当然已经干涸,一片秀田,看去一定像一片焦土,那黑魆魆的树影,也必定很稀疏了。我那辛苦工作的邻居们已经无工可作,他们可以作长期的休息了,但是在纳凉的时候,在他们的谈话中,未知还能闻到多少笑声。

因了萤火虫我记着了遭遇旱灾的故乡了。祝福我辛苦的邻人们,应该有一条生路可走。

□读书人语

贾祖璋老先生的散文《萤火虫》,大体可分为三部分:中间部分占用全篇一半以上的文字,详尽客观地描写了萤火虫的生命形态和过程,在它的两端,一头是在萤火辉映下的温馨童年,另一头則是萤火熄灭其中的黑暗的社会现实。通观全篇可以看出,萤火虫是贾老先生内心深处坚持的理想境界的一个喻体。所以,当他看到三月无雨,桑树枯萎,稻田看去像一片焦土的家乡来信后,就“因了萤火虫我记着了遣遇旱灾的故乡了”。他凭借萤火虫烛照出两种境界,使美好的理想和黑暗的现实得以碰撞,传达出一种温婉而痛切的生命体验。由此看来,他对萤火虫的源始、嬗变、繁衍、形貌、习性等所作的细致入微的描写,以致写到萤光体“细胞的周围又满布毛细管,毛細管能送入空气,使萤光体可以接触氧气”这种几近在显微镜下作科学求证的程度,非但不能被看作是在追踪某种一己的趣味,相反却使我想起法国著名哲学家阿尔贝特·史怀泽的一段话——他说:“有思想的人体验到必须像敬畏自己的生命一样敬畏所有的生命意志。他在自己的生命中体验到其他生命”。贾祖瑋老先生发表于1934年的《萤火虫》,迄今仍然透射出人性的光彩和深度。 【郭晓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