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意式疙瘩汤、普雷特(第3/9页)

12月6日,星期天,在罗马听乔治·普雷特(Georges Pretre)指挥的圣西西里亚学院(Santa Cecilia)管弦乐团,演奏曲目是贝多芬第五和第六交响曲这种说是惊天动地也好什么也好反正是相当吵闹的东西。但也是因为年底的关系,集中听一下贝多芬恐怕不坏,于是在那前一天去梵蒂冈前面的圣西西里亚学院音乐厅买了门票。票价分为五千五百日元、三千九百日元、二千二百日元,遗憾的是只剩最贵的,而且是前排最边端的。我和老婆为此好一阵子犹豫,但毕竟年底了,贵就贵些吧(管它好还是不好),就买了下来。什么缘故不晓得,人在外国,不知不觉之间生活变得节俭起来,而在东京时,一万日元的票都手到擒来。

首先是第六《田园》,这个不那么有意思。星期天演奏比平时开始得早,时值傍晚5点半,圣西西里亚学院乐团成员们好像带有午饭的余韵(不是开玩笑,此事真可能有,这个国家),声音总好像不到位。普雷特那意图未能痛快传达给乐团的焦灼如尘埃一般弥散开来。

休息时间里团员们消化晚吃的午饭,驱赶葡萄酒醉意,我在座位上看保罗·鲍尔斯(Daul Bowles)的《遮蔽的天空》(The Sheltering Sky)。很想去一次摩洛哥。

接下去是第五,这个委实精彩,前后不可相提并论。我一向以为第五交响曲相当沉闷,但以普雷特的指挥听起来,竟有那般自由奔放生机勃勃超凡脱俗,不由沉浸其中。一言以蔽之,这已不是波诡云谲感情沉郁的贝多芬,而是温柔纯真、甚至漾出优质感伤氛围的焕然一新的贝多芬。

然而普雷特绝不想刻意颠覆迄今为止的“第五”图像(例如前些日子同样在罗马听的蒂尔森·托马斯〈Michael Tilson Thomas〉演奏的贝多芬),他仅仅是在自然而真诚地表达自己本身内在的音乐,由于这一点鼓涌而出,其结果便超出了“第五”这一藩篱或者规制,成为自由自在而富有人情味的音乐。普雷特的指挥妙趣横生,不时让身体动作戛然而止,定睛逼视乐团,只用脖颈以上部位指挥,或转目或扬眉或摇头,但仅仅这样便使其激情传达给观众,十分了得。一场久违了的令人信服和感动的音乐会。

罗马的岁末

圣诞节。

圣诞前的罗马街头同日本的岁末情景相当像。岂止像,简直像过头了,像得叫人惧怵。和日本不同的是,街上没放圣诞歌“铃儿响丁当”(音乐一概不放,谢天谢地)。此外兵荒马乱的光景大同小异,如人多啦、商店拥挤啦、车辆嘈杂啦、人们不无亢奋的表情啦、店铺张灯结彩啦、打扮成圣诞老人招徕顾客的店员啦、艳丽包装纸上的礼品结啦等等。

岁末礼物也同样不少——圣诞礼物一半兼作岁末礼物。和日本一样,不仅在亲朋好友和家人之间互相赠送,而且有向老主顾、上司以及关照过自己的人等等赠送的礼仪性礼物。进入商店,搭配装好的糕点等食品礼盒按不同价格齐刷刷排列开来,人们从中适当挑选出大约价值五千日元的。不是凭内容而是凭款额选购,这一点也同日本的岁末礼物毫无二致。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日本和意大利竟如此酷似。装进漂亮的篮子里,包上玻璃纸打上礼品结,甚是堂而皇之。价格下至五千上至三万日元不等。人们一起买好几个,满满塞进后车座带回家去。我也给我们住的小区的看门人送了葡萄酒作为圣诞礼物。四位看门人,一共需要四瓶。我因为是临时居住的外国人,没必要送特别贵的,略表心意即可。在附近食品店买四瓶葡萄酒时,问我要不要礼品式包装,我说要,遂一瓶瓶用包装纸包了,并打了礼品结递给我。虽是廉价葡萄酒也并不歧视。岁末的商店里有专门负责特殊包装的阿姐,把顾客买下的东西一个接一个一层层包好打上礼品结。

人多拥挤,加之阿姐们不像日本人那么手巧,包装相当花时间。但想到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只好耐心等待。在这个国家,着急就要吃亏,总之要排队静等包装。这样,给四位看门人每人一瓶葡萄酒。

若说送这个档次的礼物有没有效果,那还是明显有的。此后一星期左右全对我们那般和蔼可亲,这种立竿见影之处不妨说是意大利人可爱的地方。过了年倒是彻底回到了老样子……

我们今年的圣诞节只送了这么一点礼仪性礼物,自然没费多少时间,而若是普通人,上街为许多人买齐礼物想必累得半死。

和日本岁末光景不同的是乞丐、艺人、讨东西的满街都是。这些人说起来原本就比日本多,到了年底更是多得怵目惊心。每个街角必有人拿着盘子等在那里——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欧洲人来日本,似乎为街角的自动售货机之多感到诧异,罗马城则有比例大致相同的乞丐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