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周记(第2/6页)

昨晚有中央的老师下榻这宾馆,外面有很多警察和“奥迪”。中央的老师走后,外面清静了。

吃完早饭去“民族村”看开村表演,每天都来一遍的,像升旗仪式。

广场很大,种了很多假榕树,水泥浇注的,这就是人工景观的尴尬,什么都能造,树来不及长。仪式开始,很多少数民族少男少女轮番冲上来狂舞,主宾坐在斜对面,他们冲着主宾跳,从我站的这个角度看他们就全是侧着身。那些少女真娇小,她们天天在这献舞一定是拿工资的。据说这儿的少数民族歌舞者向全国各地的“民族村”输送,一些小民族差不多拿这个当专门职业了,不知道这么世世代代跳下去,能不能出像黑人摇摆舞那样改变风气的东西。这个广场上跳的舞没什么希望,大家都挺没心没肺的,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一个欢迎,告诉客人我们很高兴你来。

村里很大,按不同民族安营扎寨,一些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假装在里面过节。我不大看得出这些寨子的区别,要不是每个寨子门口有牌子,说都是一个民族也说得过去。走在路上,看到一组少女慌慌张张跑过去,跑到池边一块空地忙不迭起舞,再看一行戴贵宾胸牌的西装男人鱼贯走来,少女们于是欢乐地拉住他们共舞。

走了一圈走得很累,在一个凉亭坐了一下,裤子粘上了一块口香糖。有人拿了新出的报纸给我看,上面有昨天记者见面写的报道。我昨天说“任何作品都不是完美的,《红楼梦》也一样”,今天报纸登着“我要骂《红楼梦》”。这“娱记”真专业。有个电视台记者问我和“媒体”是不是共谋关系,我说共谋双方要有利益,我现在不打算干什么,用不着媒体。

最后的节目是几头大象和一个台湾山歌男子组合表演,在同一个马戏场里。我接了一个北京的电话,突然有点不高兴,不明白自己不远千里跑来坐在这儿为什么,图新鲜?大象和台湾歌手都不新鲜;图高兴?我一点都不高兴。那就剩让接待方高兴了,人家好心好意请你来,拿宝给你看,你始终兴致勃勃,让看什么看什么,这就主宾尽欢了。

闹了半天,我出来玩,目的是让人家高兴,这么一想我拧巴了。

中午回宾馆吃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本来要去“世博会”,又是游园性质,大家都不想去,改去昆明市内老城区转转。去了一个花卉市场,那帮女的买了一些干花。又去了一个摊贩市场,卖东西的都是河南人。陪同指给我们看,说聂耳家就住在路边一座破破烂烂的楼里。路过一扇孤零零的大门,说当年蔡锷的护国军就是从这门里出发的。还看到一幢古色古香的别墅,说这是当年龙云的公馆,现在当国宾馆。我这么说别以为老城区保存得很完整,不是,这几件老东西都单立在繁华大街上,已经不成气候了。

还去市博物馆看了一座原地盖顶保护起来的塔。还去看了著名的云南讲武堂。这所军校保存得非常完整,回字形建筑,很像巴黎拿破仑墓后面的法国军事博物馆。我们在那儿照了相,一群不三不四的男女,背景上的军校已经破败,校场上长满荒草。办一所军校就打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谢天谢地,武器有了进步,不是每一颗星星之火都能燎原,少谈些起义,多研究些改良。

晚上省府宴请,处长讲话“国宴”。我们是第四十桌。到了那个酒店,宴会厅台阶上站满穿黑西服两手搭在裆前眼睛炯炯放光的男子,宴会厅里穿金红旗袍的服务员一个挨一个贴墙站了三面足有好几百,看着眼晕。菜做得都跟壁画似的,吃起来是老年人的口味,清淡稀烂。

饭后还要去看旅游节开幕的大型文艺演出,我们都没带请柬,处长很不高兴,忙着去找人填补我们落下的空儿,我们那几张票是第二排很中间的位子,空了很不好看。

我们自己去了酒吧,一个叫“上河会馆”的地方,这是云南艺术家聚集的地方,开这酒吧的之一是著名前辈。酒吧里挂着方力钧、张晓刚等人的画的印刷品。我们还是喝“云南红”。一会儿老板娘出来聊天,她是“文革”时期跟着家里从北京调到云南的,原来住太平路工程兵那个院。提到当年云南那件轰动一时的行刺大员案,她说枪响时,她爸爸第一个冲到隔壁。

喝到夜里,我有点搂不住了,流氓相露出来,开始放肆,说一些轻浮的话,把在座的一个女士得罪了,我也不记得说什么了,好像是攻击了她祖籍湖南,出来时我要和她握手,她愤怒地拨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