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曼陀罗(第4/22页)

九十六岁还坐飞机从美国来?不怕……

对呀!九十六岁不但坐飞机从美国来,亲自召开记者会,以幽默风趣的语调回答记者的问题。每一场演出后,她必定亲自出来谢幕。演出的舞码里,有今年才编出来的新作。玛莎·葛兰姆几乎可以不发一语,以她的灵敏、体力、风范就证明她是当代最伟大的现代舞大师。

演出的第一天,台湾的摄影大师郎静山到后台去向她祝贺。郎大师今年一百岁,还是穿着那一袭灰蓝色的长袍,头发每一根都像少年一样的竖起来。他不久前才在历史博物馆开过百岁回顾展,有一些作品是九十五岁以后才拍的。

郎静山步履轻盈地走过去,玛莎·葛兰姆礼貌地站起来迎接,那一刻,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全部立正来向他们致敬了,两个人加起来一百九十六岁,人间难得呀!更难得的是,玛莎·葛兰姆还在编舞,郎静山还在摄影,都维持着像青年一样活泼的创造心灵,保有一种向前的姿势,这实在是他们作为一代典范最令人尊崇的地方。

这三位伟大的创作者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共同的地方。郎静山和谢冰莹都是虔诚的佛教徒,他们一直到今天,见到所有的出家人还以弟子自居。玛莎·葛兰姆则是虔诚的基督徒,她的许多作品犹如是宗教的诵歌,有记者问她说闻名世界的葛兰姆舞团有没有决定接班人的问题,她幽默地说:“这样的问题应该留给上帝去伤脑筋!”

郎静山在九十五岁的时候出去拍照,车子从山崖上滚落到山谷,同车的人死了三个,只有他和另一位年轻的小姐被摔到车子外,郎老先生坐在山坡的草地上,毫发无伤。事后有人问他感想,他说:“是菩萨保佑呀!”

这几位大师级的人物,每一天都还活力充沛地过日子,到一百岁还是努力实践生命的意义,给我们非常深刻的启示。人生虽然是无常的,但只要每一天发挥最大的价值,无常也不可畏了。

我想到百丈禅师那“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真切教化,到九十岁的时候,弟子看他下田辛苦,把他的锄头收藏起来,他竟然绝食,那是为了实践他自己的教化,弟子最后只好把锄头还给他,百丈禅师耕作到人生的最后一天。

日本禅宗祖师道元,有一次在庭院中,看到一位八十几岁的典座冒着大太阳在晒香菇,流了满头大汗。道元说:“这么大的太阳,您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他回答说:“日正当中才是晒香菇最好的时间!”使道元得到非常大的感悟。

民国初年的高僧虚云老和尚,到一百一十六岁还在为佛教奔走,兴建道场!到一百二十岁时正好建了一百二十个道场。

证严师父有一次说到一位九十几岁的老太太把毕生积蓄的“手尾钱”捐给慈济盖医院,然后在九十六岁时往生。她的孙子说:“我的祖母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每天都很欢喜地过日子,她认为建医院她参与到了,所以她很有信心地说她得救了,因为她曾亲手布施。几年来,她天天都过着安详的日子,往生时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在我们这个无常的人间,其实到处都充满了人格的典范,那就是:“一直到死前的最后一瞬,还保持着向前的姿势。”我觉得,这是迈向净土的最优美的姿势,也是体贴佛陀本怀最有力的姿势。

看多了这世界的许多人,年纪轻轻就垂头丧气,虚掷青春与生命,再回头看这些像华严狮子一步一个脚印,富有活力与创造力的人瑞,不禁兴起“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的感慨!

我们做一个佛的弟子,做一个向往菩萨道的人,不管今年几岁,让我们共同携手,一起来保持一个向前的姿势。

因为“日日是好日”,所以向前走是最好的姿势!

因为向前走也是最美的姿势,所以“日日是好日”!

孩子,是我的禅师

孩子就是我的禅师,他是为了教育和启发我而投生做我的孩子。我也是为了教育和启发他,而投生做他的爸爸。我们一定是前世有约的那种知己的朋友。

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玩遥控车,突然看到一排小小的黑线在流动着,孩子眼尖,赶快跑过去说:“爸爸,你看,一群蚂蚁在搬东西哩!”

我们把遥控车丢了,跑过去看蚂蚁搬东西,这时发现在蚂蚁的长列里有两只死去的动物,一只是蟑螂,一只是蝴蝶。那蟑螂是新死不久,尸体还很完整,蝴蝶似乎死去较久了,双翼零落,有一边完全凋尽,另一边破一个大洞,但显然在生前是一只很美的蝴蝶,从黑翅黄点看来,是一只凤蝶。

“好可惜喔!这么美丽的蝴蝶死了。”孩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