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如虹(第3/5页)

于是,肃静的山洞里寂无声息,风的光影在山洞小小门扉的缝隙间流泻。我望着那扇门,我想只要我推开它,一个广阔的世界和山川就在前方,但虚掩的门犹如我心的业障,我的目光竟无力穿透它啊!

正想着,仁波切突然几声大吼,我和媛苑惊得尖叫起来,我还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但晋美丹增却坐着纹丝不动。当然,我们无法和他相比,他从小出家,在寺院里得已系统全面地学习佛法和修行实践。而实践正法和修行归纳起来有三个层次:一是下士之道,即害怕恶趣的痛苦而不去造孽;二是中士之道,不满足于轮回的安乐而追求自身解脱;三是上士之道,同时修行性空和慈悲心,从而摆脱生死,获得涅槃。它包括三个内容:发菩提心、实践菩提心和学习有关的教导。晋美丹增肯定已在上士之道的修行层次,而我和媛苑不过刚刚开始领悟“苦难皆由不善来,痛苦皆由恶业生”等因果不虚的道理,刚刚在心里升起沉浮不定的信仰……

“害怕了吗?”我们的失态令仁波切笑起来。我和媛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的心还在怦怦乱跳。“但除了吓了一跳别的什么都没想。”媛苑说。

“很好。这几声大吼就是要驱散你们心中的妄念。”仁波切说完,继续带我们入静。这一回我不敢胡思乱想了。我微眯双目,感受着此刻仁波切给予我们的殊胜的加持,默默祈请我们能和隆钦巴大师心心相印。渐渐地,我感到一株带露的粉莲在我心间缓缓绽开,恍若隆钦巴大师心之化现,芬芳萦绕在我的鼻息间,我不由地沉醉在无限的喜悦中,但慢慢地我又睡着了,于是,心,又坠入一片混茫……

仁波切在耳旁轻唤。我睁开眼,只见晋美丹增喇嘛双手合十,头触着仁波切的双膝,哽咽着连声说:“谢谢仁波切,谢谢仁波切。”我有些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位出家人。他看上去大概有三十八九岁,他的一条腿有些瘸,多吉他们把他爱称为岗日托嘎的管家。这几天他一瘸一瘸乐呵呵地跑上跑下为我们端茶倒水,还笑我道:“白玛娜珍拉萨女子,还能吃得惯岗日托嘎的粗茶淡饭吗?”他性格开朗幽默,下颏留着几绺可爱的胡须。此时他突然像孩子般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他的鼻夹沟流下来。我望着他大大的眼睛,他的胡须,我想是什么令这样一个中年男人远离红尘如此沉痛地皈依佛法啊,而今天,我们的身旁又有多少像晋美丹增这样有志于众生根本利乐的人时时处处在精进努力地修习佛法啊,但我却时常放逸心思处在烦恼的利牙中……想到这儿的刹那,我仿佛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一切,我的泪水不觉淌下来。这时,上师慈爱地捧起他的头,泪水也夺眶而出,一时间,在隆钦巴“意”的山洞里,泪水犹如甘泉,弥漫在我们渴望的心田。

从隆钦巴“意”的山洞出来,只见远山在风影里忽紫忽蓝,太阳透过飘荡的云层金光绽放,偶尔显露一片天色时,宛如悬于天际的湛蓝的湖。我们来到岗日托嘎金刚亥母意所在的双乳流出的甘泉旁,这里清泉汩汩,美丽的神鸟漫飞在四周。神鸟有山鸡那么大,橘红色的喙,灰色的脖子,灰白相间的伞形的胸羽,长长的尾巴浅黄带点淡褐色,它们从来不食虫和杀生,所以被人们称做神鸟。我们在这里畅饮圣泉,和神鸟嬉戏,在高处纷撒风马旗,仿佛已淡忘了平日所有的烦恼。这时,我看到山顶上突然有一个人影蠕动。

“那是德庆杰布。”晋美丹增对仁波切说。

“就是那位吃野兔、旱獭的疯子吗?”我问。

“谁说的?”仁波切笑了。

“是听岗日托嘎的出家人说的,听他们讲他还会下来偷东西。”

“怎么这样说?”仁波切问晋美丹增。

“我想上去看看。”我说。

“你不怕他吗?”薇色曲珍她们来接泉水,问我。

“难道他会打我?”我疑惑不解,薇色曲珍她们没有回答。

我在一位尼姑的陪同下,顺着一条羊肠小道朝山顶走去。山顶的海拔大概有六千多米,我走走停停,累得气喘吁吁。终于来到一处大岩石旁,尼姑告诉我德庆杰布就住在下面的洞穴里。果然看到有一个洞穴通往地下。我决定进去。我从岩石顶上跳下来,弓腰钻进去时,心里不由地阵阵紧张和痛楚,我感到自己的动作好像一个入穴的动物,而里面的人竟是如此活着……低矮的山洞漆黑一片,窄小得像一个通道,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在洞穴的深处开了一个小天窗,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枯瘦的男人,他盘坐着,左手摇着转经筒,前面放着经书,一面念诵一面望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