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是保守的

直到公元前153年,罗马历都只有十个月,304天。之后,一年的开始才提前了两个月,但标志一年终结的月份,却没有人敢做出改动。

不平等的一种极端形式:时间表

在法国的革命历中,年份是按照10天一旬来划分的,并以一年的自然现象命名之。在这样的计算下12月消失了。11月21日至12月20日合并为霜月的30天。接着的12月21日至1月19日(排除那几个圣日和有自身特色的新年)是雪月。与今天不同,节日扎堆在9月:9月17日(从1800年起是9月18日)是胜利日(Jour de la Vertu),9月18日(1800年后是9月19日)是天才日(Jour du Génie),9月19日(1800年后是9月20日)是劳动日(Jour du Travail),9月20日(自1800年起是9月21日)是舆论日(Jour de l’Opinion),9月21日(1800年后是9月22日)是奖赏日(Jour des Récompenses);只有闰年有革命日(Jour de la Révolution),即1795、1799年的9月22日,以及1803年的9月23日。

法兰西老百姓凭着不受外界左右的时间感,轻易就把这套年历法令抛诸脑后。一开始这套历法要经“二次计算”,之后日益淡出人们视线之外,最终在波拿巴第一执政的首批政策中被废止[1]。

列宁的一次失误,2009年12月(及2010年1月)迟来的报应

1918年2月14日,人民委员会宣布在俄罗斯实行西历。但国家机器的力量是多么有限!新的纪年从未完全取代传统。长期以来俄罗斯的老百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一直按着两套教历过日子,拜占庭的儒略历和国家规定的西式格里历。

直到2009年和2010年之交,这种做法导致了“经济表现的中断”。普京总理想克服这个弊端,结果只是徒劳。如同西方国家的市场,基督教的节日也横扫从莫斯科到乌拉尔山另一侧的俄罗斯大地,但它们的结束(包括放假的感觉,返工的时间)要晚13天[2],在此期间的饮酒狂欢和节日宴请源源不绝。现在,还有1月6日的主显节,这个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节日(也是满满13天的声色犬马)。新年之后又新年,慷慨供应着狂欢庆典。

延续一个迟迟不愿结束的特别日子来代替现实(你的工作,你的职业),这在修士毕托夫看来,是同时对肉体、灵魂和国民经济的严重摧残。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一个临时革命政府想要操纵时间,对此,只有上帝和人民才有全权。

关于历法改革

在今天的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两共和国之间,有一条高山环绕的狭长地带。1917年的地图上没有它,之后也从未被划入任何政权的管辖范围。直到苏联消亡,这里依旧保持原样。树倒猢狲散,剧变后的东正教修道院只留下一个修士照看,维持日常工作。

几百年来,这座修道院致力于教会编年史的修纂。那位遗世独立的修道士,委托也好,遗忘也罢,并没有落入长久的寂寞。无论是教务还是学术,凭借网络,他和全世界的兄弟组织都保持着联系。周遭的穆斯林世界对这个化外之人毫无所知,也干扰不到他。

安德烈·毕托夫修士将近世划分如下:

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到1789年一个世纪

1793—1815年一个世纪

1815—1870/1871年一个世纪

1871—1918年一个世纪

1918—1989年一个世纪

= 341年,却有着500年的实质内容

之后:当前时期

毕托夫需要为这种新时代计算法补上一些年份。他通过对中世纪日期确定法的批判性调整来修补——这里他与黑里贝特·伊利希博士的观点一致。时间有虚构的成分,比如查理大帝其人的存在便无法证明。大约有三百年的历史根本是子虚乌有。由此,毕托夫轻轻松松便推导回基督出生的日期,其与修道院新纪年算法恰恰匹配。

当前的美国学术界中,毕托夫修士被认为是时间压缩(ZEITKOMPRIMATION)的创始人。“世纪”一词展示出的本质具有一种形态结构,它强迫年与年围绕一个中心沿圆形或椭圆轨道循环运行。它任意地规定时间按照日和年来计算。毕托夫说,因此法国大革命的那三年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结构”,它属于它“自己的世纪”。时间自决必须和民族自决一样获得承认。

所以,为什么英格兰或法兰西的经验,就必定可以套用在俄罗斯身上?对此毕托夫很是激动。此时间不同于彼时间,英国的百年和俄罗斯的百年肯定不能等量齐观。然而,毕托夫继续道,各个大陆的历史和其居民,超越自身的形态场彼此相连。于是时间洪流在那一层面上重新汇聚。而法国大革命的起源地是否就是法国,这根本无法盖棺论定。在新的时间计算下,事情的起源完全可以不等同于(表面)发生地点。我们已经发现,在俄罗斯、德国中部和塔什干,如同在葡萄牙及其东亚各殖民地已经发生过的那样,人们的情感认同都在变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