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1943

平安夜,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他接到电召,其他医生因即将到来的节日都不在岗位。一次地区医院的紧急状况,一桩拒绝接收的病例。孩子的头和脸卡在骨盆上方。阵痛加剧了挤压,小生命无法找到向下通往我们现实世界的出口。胎儿头部压迫着母体的骨架。对付这种状况只有动用产钳。这是一种铁制玩意儿(不属于习惯剖腹产的今天,而是医生和助产士还有用武之地时的工具),它“夹住”胎儿敏感的头部两侧,注意不伤害这颗柔弱的小脑袋,以一种“钢铁化为绕指柔”的力量,把孩子从绝境带往希望。“非蛮力”,这意味着医生必须找到用力的支点。不知道自己应如何“出生”的小生命需要引导,同时还不能窒息。医生身上每一块肌肉无不屏气凝神,他凭借产钳感觉,也通过它倾听。在这平安夜即将到来的时刻,先前他喝了四瓶烧酒,为此神经隐隐作痛,但随即而来的事故使他重振精神。

手术的风险——对此他十分清楚——如同一次吸毒的体验。当他对这个“最初的生命”,对这个有着几十亿年古老构造、却对当下的一切都体察入微的蛋白质组成物体,施以毫厘计的产道牵引,他感觉自己就像古希腊罗马时期的船长,汗水顺着额头淌下。兴奋的他,压抑着不让心里的激动蔓延到手掌和肘关节,那里现在接着胎儿,正往出口方向移动;小小的两条腿已露出一边。他的两个手指稳住了嘴巴以下的颈部。他把这个充满希望的创造物带往光明。

如同旷野里的牧羊人,接生婆拿着毛巾和热水在一旁等候。她接过襁褓,竖抱着孩子以催促那第一声啼哭。胎便排出。接生成功,现在人们终于可以相互祝贺。圣诞面包已经准备好,医生打包带回家。这么晚回去过节,他必须带点什么来抚慰家人。婴儿裹在温暖的被窝里。母亲精疲力竭,一杯格罗格酒对她有益无害。现在他动身返家,醉得一塌糊涂。什么麻烦也没有,敌人也不存在,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