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螺之丘(第3/5页)

正是这个断裂口——相关工作即将开始——打动了我,让我去重复这次普罗旺斯之旅。我希望从它那里得到解决问题的钥匙;虽然理智总是试图说服我:但是我知道,幻想说的是对的。然后到了艾克斯市,我满心期待的当然只有接下来的道路。

我们乘坐的公共汽车一直开到了一处高架渠,然后从那里我们步行沿着比贝米路向上来到了一处名叫“水手高地”的荒原高地。人站在上面第一眼望去,圣维克多山就像是从长满荆棘的杜鹃花丛后面突然冒起的一块漂砾石。这里也是塞尚之路比较幽静的一段,而且它不需要穿过村庄,而只是通到山脊上面,所以很快,路上既没有沥青也没有汽车了。

在城里的时候,一场晨雨还遮蔽着天空。等到来到高地上时,蓝色在广阔的天空上迅速绽放。我们走进了一片稀疏的五针松林,那向四面八方反射的针叶临摹的其实是那射破树林的阳光。过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地问D,问她到底是如何在制作“大衣之王”的时候失去她的“自大狂”症状的。她答道:“我最近已经重新找回感觉了。”

上山的路上还有一片橡树林,叶子早已落尽。如今只有四季常青的松树挺立在温暖的空气中,而远处地平线上则是一年四季都在闪耀着光芒的圣维克多山。粗大的树枝相互摩挲,并用嘎吱嘎吱的声音代替了夏天的鸣蝉。而黑白相间的喜鹊也出现在了一条岔路的尽头,动作活像一架纸飞机。高地上越来越静,以至于从下面各个平原上传来的细小的声响都听起来像是连续不断的钟声。目光在五针松球果打开的塔褶间穿过,一直瞄向那幽深的内在。但同时,这目光又聚焦在高空中流卷的云层里透过来的蓝色缝隙,牵挂着鸟鸣的念头变成了这鸣叫本身。

我们遇到了跑步者、猎人和士兵,他们似乎都是更有存在道理的一方。外国军营里的那条狗不见了。或许它已经化为了山隘间的一团黏土。山路不停地起起伏伏,蜿蜒迂回:这个高地并不是一个“水平延展的一马平川”(许多人在看了塞尚的画之后经常会这样描述),而是布满了沟壑与塌陷。我怀着不小的野心,想要熟悉这片山水的一草一木。我总是喜欢抄近路,这也使得我们不止一次迷失了方向,不得不找寻正确的道路,然后发现我们像两个白痴一样站在了不同的山丘上。

我们原本并没有登顶的打算,但是最终,虽然我们并未专门对此做出决定,我们还是继续向上攀登,一直到了最上面。上面还是像夏天一样风很大,与当时相比既不冷也不热。然后在傍晚时分,我们到达了托罗奈村,疲惫但又心满意足地坐在了叫做托梅,又名黄金之星(L’Etoile d’Or)的客栈里。能够说自己饿了,真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啊。

我的目光又望向了窗外那座我们刚刚登上过的山。山前是一片低矮连绵的丘陵,中间因为某一处洼地而截成两段。其中一段因为遭受过森林大火而显得十分荒凉。山坡上连一处灌木都没有,雨水在光秃的红色石灰岩上挖出了深深的沟纹。这些沟渠在非常平整的山坡上纵横交错,显得杂乱无章且漫无头绪。雨水冲刷去土层,形成了许多引人注目的小塔楼与小型金字塔,最上面堆积着淡青色的粗大石块。这一整片的荒凉区域连同那些纵横交错的、毫无方向性可言的沟渠,在一定程度上让人想起了美国南达科他州那些开阔的荒地,有许多西部片就曾以它们为背景,当年在这些荒地上四处寻找道路的人们将它命名为“Badlands”61。丘陵的另一段则免于山火的荼毒,上面长满了松树,茂密的枝叶相互覆盖,就像是层层叠叠的大楼,一直长到了丘陵顶上。D坐在我与远处的景色之间,身上穿着那件由不同颜色的布料缝合而成的连衣裙。那同时也是一件大衣。

直到此刻,我的想象力曾经长期萦绕的那个点又重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我朝山脊方向望去,想要找到那个断裂口。虽然用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我知道,它有一个标记,那就是一个位于山顶位置的电线杆。这个斑点甚至有它专门的名字:Pas de l’Escalette(即埃卡莱特隘口)。而它的下方,在一处较为平整的低洼地上有一个孤零零的小木屋,地图上称之为“Cabanne de Cézanne”(“塞尚小屋”)。

有某些东西放慢了速度。我观察那个点越久,我就对此越有信心——那是一个答案?一个认识?一个发现?一个结论?一个定局?渐渐地,那个远在山脊上的断裂口已经在我的内心扎根,发挥着旋转中心的作用。

首先,那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就好像我正夹在那两个岩层之间被压得粉碎。然后与以往一样,我达到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