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小说十二按(第3/4页)

11.谋杀犯必不能是个疯子。谋杀犯只有在法律意义上触犯了谋杀罪才能被称之为谋杀犯[14]。

12.正如我之前所说,绝对完美的推理小说是写不出来的。何出此言?原因有二,其一我在附录第一条已经说过了。其二就是读者自己的态度。读者的类型千差万别,文化背景参差不齐。比方说,解谜爱好者会把读小说看成是作者和自己之间的一场竞赛,如果他猜到了答案,他就赢了,尽管他并不能为自己的猜想提供证明,也没有坚实、正当的理论基础。所有读者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竞争心理,但是一心关注竞争的读者除了“猜答案”这个游戏之外,对小说其他的价值视而不见。还有些读者,全部的兴趣之所在就是感官刺激:虐待、酷刑、鲜血和死亡元素。当然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但是如果满脑子都是这些玩意儿,就会对所谓的“推理故事”毫不感冒,不管故事写得多么细腻入微。第三类读者对故事人物有操不完的心,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她关注的重点,最让她难过的是傻乎乎的小女主角就快要在旋梯上被扭断脖子了。还有第四类,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富有知识素养的读者。他们喜欢读推理作品,是因为这几乎是唯一一种不摆架子的小说。这种读者会细细品咂行文风格、人物刻画和曲折的情节这些写作技艺的精湛之处,而不会只是纠缠于问题的答案。没有一部小说能让所有读者皆大欢喜,因为各人的喜好是相互矛盾的。我本人作为读者来说,几乎从不会去猜测一桩谜案的答案如何,也并不觉得作者和我之间的较量有什么重要之处。老实说,我觉得这些都是低级趣味。

13.正如我以上所说,所有的小说都有赖于某种形式的悬念。但是对“恐吓”这种极端类型的技术研究揭示出了读者或是观众奇妙的心理双重性:一方面,他们会对隐藏在门背后的东西产生恐惧;而与此同时,他们一旦发现被害对象是女主角或女主角的扮演者,心里就明白她绝对不可能被害死。即使克劳德特·科尔伯特[15]所饰角色命悬一线,我们也深知科尔伯特小姐绝不可能出事,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科尔伯特小姐。既然观众对这些心知肚明,为什么还会被恐惧攫住?可能的原因有很多,我在这里说两点。首先,人们对视觉影像和声音的反应,以及被描写唤起的感觉,是独立于理性思考之外的。原始的恐惧元素从未远离我们思维的表层,任何带有这些元素的东西都会在短时间内战胜理性。因此“恐吓”唤起的其实是一种古老的、非理性的情感。很少有人能无视它的影响。我想说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对于任何情节紧张的文学作品或是心理投射式作品而言,部分是大于整体的。出现在眼前的场景占据了观众的思想,没有一个普通人会试图将这个场景与整个故事结构结合起来看,而只会为眼前这一幕所左右。只有当你读完了一本书的时候,才也许会——不过也未必——把它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待,由此才会对小说产生记忆。但是在阅读过程中,各个章节才是占据着主导地位的要素。情感想象带来的景象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却十分扣人心弦。


[1]《东方快车谋杀案》(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在美出版时曾用名《加莱车厢谋杀案》(Murder on the Calais Coach),为阿加莎·克里斯蒂代表作之一。

[2]《花斑带之谜》(The Speckled Band)为英国侦探小说家柯南·道尔创作的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系列中的一部。

[3]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1809-1849),美国诗人、小说家、文学评论家,以神秘故事和恐怖小说闻名于世。他是美国短篇故事的先驱者之一,又被尊为推理小说的开山鼻祖,进而也被誉为后世科幻小说的始祖。

[4]乔托·迪·邦多纳(Giotto di Bondone,1266-1336),意大利雕刻家、画家和建筑师,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开创者和先驱者,被誉为“欧洲绘画之父”。

[5]《一封失窃的信》(The Purloined Letter)为美国作家埃德加·爱伦·坡的短篇小说代表作。

[6]苏格兰警场(Scotland Yard)指英国伦敦警务处总部。1829年间,英国首都警务处位于伦敦旧苏格兰王室宫殿,因此得名。

[7]理查德·奥斯汀·弗里曼(Richard Austin Freeman,1862-1943),英国著名作家,早年从事医务工作,转行后创作了以约翰·埃文林·桑戴克为主角的系列侦探故事。

[8]应为小说《血红指印》(The Red Thumb Mark),奥斯汀·弗里曼创作的“桑戴克医师”侦探系列第一部。

[9]约翰·埃文林·桑戴克医师(Dr. John Evelyn Thorndyke)是奥斯汀·弗里曼笔下的神探,擅长科学办案,因而树立了“科学侦探”的最佳典范。以他为主角的系列小说开创了“倒叙推理”这一新文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