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演唱会(第4/5页)

什么鬼约定?但我还是点了头。

那天“莴苣”像喝多了,话比平时还密,不再绕着弯子猜哑谜。

他说军训那一屋子男生都觉得他很怪,除了Z;他说没想到Z愿意答应他出去旅行;他说国王游戏的时候,国王点名两个人交换裤子穿,抽到卡的就是他俩,他怕Z不玩,于是故意激将说谁不玩谁心里有鬼;他说他们一起耍到早上,看到了城墙上的日出。

我安静地听着,偶尔接上一句,说:“你们关系可真好。”

火锅的热气也蒸出了我的热情。我说:“Z好像都很少再唱周杰伦的歌了,他最近一直都在练粤语歌,觉得自己发音不准。”顿了顿,我又加上,“都是你上次KTV唱过的。”

莴苣很开心,拉着我讲了一大串歌名,好像指望我这个连KTV都不爱的人能够记得住,然后转身报给Z参考。幸好中间有一首我知道,是陈慧琳的《最爱演唱会》。

我说这首我很喜欢,以前以为陈慧琳只会唱可怕的《记事本》。

他大笑,说,我也最喜欢这一首。

他立刻就开始哼。

曾经多热情,散过的心也别要灰;

大世界,像舞台;换节目所以没往来;

无论多么欣赏喜爱,完场便离开;

鸣谢你共我,被人当作极配。

似是而非的歌词好像激发了他。“莴苣”突然站起来,拎起我的外套,说:“外面下雨了,你去接小周下课吧。”

我看向窗外,北京冬天的雨十分少见。我耸耸肩,说:“太晚了,何况我又没有伞。”

他说:“我有,我陪你去。”

我愣了几秒钟,接过他的衣服。我想问我们两个都只有一把伞,要怎么去接Z,斟酌再三又把话咽了下去。

路上他还在唱那首歌。

You grab my soda can,

and you hold my sweating hand.

I long to see the boring band,

because I'm your super fan.

蒙蒙细雨根本用不着打伞,但我陪他去。

新东方租了很多放假空置的小学校作为临时教室,我们去的这一间离半分利不远,但并不好找,至少我自己从没来过。“莴苣”轻车熟路,时不时招手示意我快跟上。

门前已经围聚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长。

“莴苣”站在路灯下,戴上了外套的帽子,细雨霏霏像绒毛一样包裹住了他的脑袋。他突然问了一个他早就该问的问题。

“你和小周,怎么认识的?——哦,我忘了你们是高中同学。”

“我们高中不认识。大学才认识的。”

“那是怎么认识的?”他一脸好奇。

因为你。

看着他,知道这个答案会让他难过。

“就是选了同一门课,就这样。”

“哦,那一点都不浪漫啊。”他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满意。

我也有问题想问他。我想问他究竟为什么每天找我聊天打屁,如果我在舞台上跑调他会不会很开心,那么多聊到午夜都不想睡的话题,他是真心共鸣,还是只想从我的一百句废话里找到缝隙窥探一秒Z的踪迹?

可是我把你当朋友啊。

就当我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准备要和他聊聊真心话,他猛地转过来看我。

“谢谢你。”

我被他吓到了,冷不防他把伞塞到我手里,从背后大力狠推了我一把。

正是大门敞开的刹那。Z和他的同学们最先走出来,壮观高大的一整排,刚要抬步下楼梯,就看见我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踉跄着冲上台阶,举着的伞也甩在一旁,几乎要当众跪倒。

Z连忙扶住我,高兴地问:“你怎么来啦?”

“这么点雨你就来送伞啊,秀恩爱分得快,知不知道啊!”

我被男生们的哄笑声包围,急得想骂娘,焦躁与难过沸腾着漫过喉咙,烧得我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来不及理会他们,匆忙向上跑了几级台阶,朝远处张望。

“莴苣”已经冲出重围,背离我们跑远了,他回头的视线刚好对上我的,可我的眼镜被雨淋湿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张开手,像一只飞不起来的鸟,冲进一盏一盏路灯光里,消失在黑夜的尽头。

我和Z的恋情维持了小半年,和所有校园情侣一样,上自习、吃饭、看电影……我去了日本之后,共同话题寥寥,Skype上越来越沉默,大家都还年轻,海阔凭鱼跃,就这样相忘于江湖。

农历新年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们都聚在公共厨房里一起包饺子。我和唱First Love的女孩居然报名了同一个交换生项目,又被分到同一桌。寒暄了几句,她突然问我认不认识“莴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