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只猫都可爱(第2/5页)

爱说话的猫

所以,也可能是一只爱说话说不停的猫,常常不知不觉被迫和他对话好久,“可是猫和人是不一样的。”“别家的猫咪有这样吗?”“不行就是不行。”“老实说我也很想跟你一样。”“不可能。”“不信你去问××。”

××,一只严肃木讷正直不撒谎的猫。

严肃木讷的猫

起先你会很高兴他不多嘴也不偷嘴、不任意餐桌橱柜书架上行走打破东西,他沉默、自制、严肃,常常蹲踞一隅哲人似的陷入沉思,家中有他没他没啥差别,我们便也有几只这样的猫,偶尔必须点名数数儿,最后左想右想怎么少了一头牛的就是他们。

其中一只是光米,本名叫黄咪,通常如此以色为名草草暂取的猫,来时都不乐观,以为只能苟活一两日,光米来时比我们手小,要死没死失重失温,被我们尽尽人事轮流握在掌心捡回一命。因为体弱,天文便带在身边多一分照护。

光米并没因此恃宠而骄,时时不苟言笑蹲踞一角观察人族,不惧人也不黏人。我往往总被那三不五时收来的几名独行猎人给吸引,全心倾倒于他们,却又被他们往往突然离家不知所终而怅惘心伤,每每这样的空当,我都重又回头喜欢光米,老去撩拨他严肃不狎腻的个性,捏捏他的脸,快超过他忍耐程度地拍打他,不征他同意地硬抱他,每自称大舅舅(因我想起幼年时,我的大舅舅每看到我的圆鼓鼓脸就忍不住伸手捏得我又痛又气)。

光米全不计较我的不时移情别恋,因为他有天文,我觉得他们一直以一种土型星座的情感对待彼此。

光米后来得了细菌性腹膜炎,经历半年的频频进出医院、手术、化疗,其间的照护、随病情好坏的心情起伏,折磨煞人,天文觉得甚且要比父亲生病的三个月要耗人心神得多。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天文无法支撑,借她编剧的电影《千禧曼波》参奖戛纳之际同往,自己一人又在沿岸小镇一个个游荡大半个月,她不敢打电话回家,我们也不敢打去,于是大舅舅我天天学天文把光米抱进抱出,逐阳光而居,并不时催眠疗法夸赞光米:“光米你太厉害了,真是一只九命怪猫哇。”

光米维持他健康时的沉默不言笑,努力撑到天文回来的第二天,亲眼证实我们一直告诉他的“天文在喔,就快回来了喔”,才放心离开。

以为养不活的光米

严肃木讷的光米

流浪来时半大不小的高高

严肃不语的猫还有高高、蹦蹦。

高高是一只三花玳瑁猫,流浪来时半大不小,智能毫无开化,大大违背她这花色该有的聪慧,而且她只对吃有兴趣,吃完就窗边坐着发傻。她骨架粗大,两只大眼毫无表情,好大一尊复活岛史前巨石像,常把过路的猫族狗族们看得发毛跑人。

蹦蹦情有可原,来时是原主人连笼带猫弃在后山上,发现时笼门开着,小猫蹦蹦被狗族们咬破肚肠,扯断一只后脚,我们尽人事地送到兽医院缝合、脚关节打钢钉,说是没死的话两星期后再回院取出钢钉。

才一星期,蹦蹦已如其名蹦蹦跳跳,钢钉戳出一截天线一样地竖着,才刚犹豫该如何料理,便有人扫地扫到叮叮作响的钢钉。但蹦蹦从此哑了,她原有的长尾巴也遭咬伤终至萎缩脱落,像只截尾猫,又因体型较大,很像薮猫、石虎类。她从不远游,与狗族和善相处,一生健康无病痛,是目前家中最老最长寿的猫。她且极爱理毛,非把毛舔到湿漉漉且条纹鲜明清楚不可,但因她沉默又自己打理甚好不麻烦人,我们往往忘了她的存在,都觉得她仿佛《百年孤独》中那名年轻时眼睛像美洲豹、生了孪生子便守寡、上下侍候三四代人、而后在厨房终老、没人记得她、晚年家族仅余包括她在内的三个人、她于某个十月早晨决定回高地老家的桑塔索菲亚。

偷嘴的猫

唯独我们的圣塔索菲亚超会偷嘴。

有一些猫也爱偷嘴,但通常下手前会大声昭告天下,“就要偷了!”“真的就要偷了!”“不要说我没警告你们!”“五、四、三、二、一……”很君子地与一路发着呵斥制止声前来的人族比谁动作快。

蹦蹦是不作声地偷嘴,往往我们都在附近,却要待地上狗族发出争食声才发现晚餐桌上的鱼没了。猫偷鱼,天经地义,我们通常只责怪离餐桌最近的人没看守好。但蹦蹦不就此满足,她偷猫通常不吃的泡面,通常不吃的墨西哥玉米脆片,通常不吃的香菇,通常不吃的真空包装研磨咖啡,通常不吃的长长一列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