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心影(第4/11页)

第二天上午,赠书大会在曾宪梓捐建的科学会堂中举行。这一座建筑巍峨雄伟,大气磅礴,会议大厅也十分宽敞明亮。厅中坐满了来自全国的三四百位大学领导人和图书馆长,他们代表着全国101所211工程的大学。大家都知道,所谓211工程是在教育部领导下,经过极其严格慎重的手续评选出来的大学,是全国一千多所大学的排头兵,它们代表着中国教育的最高水平,211工程是一个极其光荣的称号。教育是一个国家的核心,是保证这个国家前进的重要手段,是这个国家立国的基础,而大学又是一个国家教育的最高基地。今天到会的嘉宾就是这些基地的代表。大学是知识的渊薮,是智慧的宝库,今天到会的代表就是从众多的渊薮中,从众多的宝库中走出来的。我浮想联翩,不禁想到了中国旧日传说的天上的文曲星,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幻想和联想,顺口就溜出来了一幅对联:

百座文曲聚暨大

八方风雨会羊城

这仅仅是一时感情冲动,工拙非所计也。

今天到会的除了101所大学的领导外,还有教育部副部长韦钰院士,以及中央和广东本地的一些政府领导人。石景宜老先生当然是众人瞩目的中心人物,他的长公子和事业接班人石汉基先生也参加并代表石老发了言。仪式隆重而简单,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这样,我们应石老的召约到广州来的任务可以说是已经完成了,晚上再参加广州市长的宴请,明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然而,石老却让我们到他的故乡佛山去看一看、玩一玩,用他的话来说:“你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时间越长越好。”情不可却,我只有遵命了。于是,在汉云的护驾下,我们登上了车,向着佛山疾驰而去。

三、到了佛山

佛山,我是第一次来,但是它的大名却久已如雷贯耳了。

我不知道,佛山距广州究竟有多远。我只是懵懵懂懂地觉得,或者说是期望着,一出广州,马路两旁必然是稻田星罗棋布,流水潺湲,椰榕成荫,一派南国农田风光。然而,车子行行重行行,路两旁只见高楼耸立,路中间只见车如穿梭,毫无田园的感觉。走了约摸一个多小时,汉云说:“到了!”她的意思是指佛山到了,然而,在我的感觉中,我们仿佛还没有离开广州。

可是“到了”毕竟是真的到了。我们住进了佛山市政府迎宾馆。这是一座美奂美轮、富丽堂皇的宏伟建筑,似乎不对外营业,只招待来佛山的贵宾。在迎宾大厅的里面,是一泓清水,里面浮泳着几十条尺把长的五色鲤鱼。再往里是一丛丛的热带植物,把整个小天井渲染得郁郁葱葱,青翠欲滴,宛然一首绿色的诗,一曲绿色的音乐。令人看了胸中不禁萌生盎然的生机。

我被安置在一套所谓总统套间里。这一个套间之大真令我惊诧不止。一进门是一间会客室,估计面积至少有一百多平方米,中间摆着几只极大的皮沙发,然而在这一间屋子里却不见其大,只觉其小。再往里面走,是一间书屋;转进一个门,是一间极大的卧室;最后是一间极大的卫生间。我平生颇住过几次总统套间,今年春天在山东聊城住的那一个套间面积就大得惊人。然而,同佛山的比起来,却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一下子就让我回忆起在建国初期我随中国文化代表团访问缅甸和印度的情景。我在印度首都新德里,被印度朋友视作贵宾中之贵宾,被安置在原为英国总督府现为印度总统府的、用红色巨石建筑成的、宛如一个巨大的城堡的贵宾楼中。我同团长的居室本是隔壁,但走出我的房门走向丁老的居室时,好久都走不到,大有长途跋涉之感,由此可见我的卧室之宽大。这一间房子至少有半个篮球场大。在空荡荡的大屋的正中摆上了一张床,夜里我躺在床上,左顾右盼,左距墙壁极远,右也不近,我仿佛是躺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中。这令我不期而然想到了宋代苏东坡《赤壁赋》中的两句话:“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我的屋中当然没有水,然而在我的感觉中却确实有水;虽然水波不兴,却依然感到水天渺茫。时隔将近半个世纪,这种印象或者幻觉犹历历如在目前。今天我在佛山又忽然回忆起这种令人神往的印象或者幻象来,仿佛时间凝住未动,我又回到了五十年前。

这次来到佛山,陪同我们参观游览的主人,除汉云外,又增加了几位:一位是徐玲玲,是佛山市政府办公室综合处的科长,为人热情,诚恳,淳朴,活泼,我们真可以说是一见如故。见面不久,她就管我叫爷爷,别人说,我又认了一个孙女。一位是梁文炽,是佛山市图书馆的副馆长,按照当地的习惯,所有带“长”的官员,在别人嘴中都把“长”字省掉,所以我们就称他为“梁馆”。他为人敦厚,诚恳,说话不多,但待人殷勤。一位是南海市图书馆的馆长陈志东,我们当然称她为“陈馆”了。她为人文静,说话不多,但热情可掬。另一位是黄锡荣,是石景宜刘紫英伉俪艺术馆的司机,我们管他叫“小黄”,一直陪我们到处参观,服务认真不苟。我们这个参观游览的队伍一下子增加到七八个人。在三天中,我们这个小小的队伍,不论是坐在车内,还是走在路上,总是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令我永世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