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的辛酸

当父母的,望子成龙的多。幼时家教,无不绞尽脑汁,学虎妈狼爸的也大有人在。中国可真是一个充满聪明孩子的国度,甘罗和晏殊常常被拿来说事儿,其实这算什么啊?甘罗十二为上卿,晏殊十四赐进士,太大了。现在那么多人十三四岁就成了公务员,公众哗然——少见多怪了是不是?还有四岁就当官的呢。当然,人家是靠本事,不像有些人,拼爹加伪造履历,那要搁在旧社会,别说当官,就杀头了也说不准。

这位超级神童出现在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叫蔡伯禧,福建福清人,不到四岁,就被皇帝召见了。为啥召见他啊?因为这孩子能背一百多篇诗。皇帝一看,立马给了他一个校书郎的官职,在皇宫里当伴读。这事记载在清代宋长白《柳亭诗话》里。据说,这是历史上当官年龄最小的纪录了。

比他差点的叫吕嗣兴,南宋孝宗时的浙江衢州人,四岁的时候“能诵《书》《切韵》、变四声、画八卦”,皇帝给的官职是“从政郎”,给皇孙伴读。还有一位神童武状元朱虎臣,绍兴三年参加武殿试,射箭十发九中,滔滔不绝大谈《孙子兵法》和《诸葛八阵图》,夺了个状元,才九岁。

男孩儿这么出息不算新鲜,女孩儿参加科举考试的也有——《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中说,宋孝宗淳熙年间,特别设立了童子科,有个叫林幼玉的小女孩儿,“求试所诵经书四十三件”,结果顺利通过考试,小小年纪就封了个“孺人”。要知道这个封号,只能给官员的老婆,给了小女孩,就相当于给官了,至少七品吧。

这些都是孩子里的牛人。至于有兴趣特长的那就更多了。比如宋朝人刘镇就写过一首《八岁女善棋》的诗:“慧黠过男子,娇痴语未真。无心防敌手,有意恼诗人。得路逢师笑,输机怕父嗔。汝还知世事,一局一回新。”看来这位诗人是和小姑娘下棋下输了,没辙,人家姑娘有压力啊,棋输一着,当爹的要生气。

明朝万历年间,广东顺德县出了个小小书法家。多小啊?两岁就出名了,人虽小,却善写大字。他四岁的时候,大官马文卿巡按广东,还召见了他,把他抱在膝盖上,让他写字。这孩子手很小,握笔却极有力,运笔如飞,挥洒自如,写出的字有碗口大。人人都说是个神童。当然,也有人怀疑是什么神灵附体了。这事是清代《五山志林》里说的,俞樾在《茶香室续钞》里分析说,没听说他长大了书法多有名啊,看来还真是小时候有什么古怪。

中国家庭第一次培养神童的狂潮,似乎是出现在两宋。原因呢,是因为有个叫朱天锡的小孩儿。北宋元丰年间,朱天锡十一岁的时候被送到礼部,把《周易》《尚书》《毛诗》《周礼》《礼记》《论语》《孟子》狂背一遍,一字不错,朝野震惊,皇上给了个进士。还有人写诗称赞:“神童之科今有无,谈经射策皆壮夫。古来取士凡数涂,但愿一一令吹竽。甘罗相秦理不诬,世人看取掌中珠。折腰未便赋归欤,待君释褐还乡闾。”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头一个学习的是他的堂兄、十二岁的朱天申,在朱天锡的基础上,又加了几本书,而且能连读一百遍;接下来是十二岁的黄居仁,九经连读七十五遍,全给了进士。

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么挣功名,可比长大了老老实实参加科举考试更合算。于是全国各地经久不息坚持不懈地培养神童,比如江西南康,就有了个神童山,每年都能输出神童上百人,其中一部分能得到功名,比例是七比一。

最过分的就是朱天锡的家乡饶州了。邻居们都想,既然朱天锡能当神童,那我家孩子为什么不能?于是五六岁的孩子,粗读诗书以后,马上就得背五经。小孩注意力不集中啊,家长也有办法,把孩子搁竹篮子里,再把篮子搁树枝上,这样就不会走神了。教书先生呢,先谈好价钱,然后按经书算钱,背完一种,结一次账。

饶州神童这个品牌打响了,可也有相当大的代价——据说有不少小孩,就是这么念书念死的。难怪有人评价:“如此教小儿,可谓矫揉造作矣。”看看吧,现在为奥数题和各种竞赛头疼的小孩儿们,你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宋朝的孩子比你们惨一百倍。虎妈狼爸什么的也别吹牛了,老祖宗比你们虐多了。

这种很“二”的教育方法,似乎并没教出什么能干的人才来。不是所有小孩都适合当神童,也不是所有神童都能像甘罗、晏殊那样,成为人才。

要说真正聪明的孩子,还真有一个。这小孩儿叫王宷,是宋神宗年间的将军王韶最小的儿子。王的聪明,体现在他刚会说话的时候——那年春节期间,汴梁城举办了盛大的灯会,所有人都出门去看灯。王韶的家人,也扛着小王宷出去凑热闹。走到皇宫的宣德门,正好赶上皇上登楼,那真是万众敬仰,一片欢呼,人都快挤疯了。等家人把视线从皇帝身上移开,一摸肩头,小孩儿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