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烂缦胡同93号到古本屋女房:津田书店(第3/5页)

很快就到了一间光线很亮的屋子,走了进去。室内约十坪大小,四面全是书墙。铁书架两列并立,其上图书很整齐,全是专业书的样子,摆了长长的一大排。惊异的是没有什么中国书,大半都是日本书和一些外文书。随手翻开,有时会有椭圆的大印章扑入眼帘,写着“南满铁道株式会社”。满铁的书居然会在这里,也许是一大发现。
一一翻检,看书后有无标签。果然大半都有。虽然是满铁旧藏,最初在日本国内发行,却大部分流到海外。此类图书我过目的也有不少。曾想“这个很难得吧”,买过十来册,都是在大连、长春、沈阳等伪满旧地出版。那年参加东京某百货商店每年一度的旧书即卖会,刚把这批书目公布出去,立刻有人订货。尝到甜头之后,我开始遍访北京的旧书店,寻找满铁旧藏书。心想肯定还有吧。也到过上海、天津、大连、沈阳、长春等地,未有所得。竟没想到在这家店里有此机缘。虽说是“建错了地方”的旧书店,构造像蚁巢一样,却有意想不到的乐趣。不过这也是独一无二的事。下一回去北京的时候,店已经挪到西单去了。
其二 中国书店社会收购部
北京的旧书店,大部分是“中国书店”。说到新刊书店的话,就是到处都是“新华书店”了。社会主义的风格,将一种行业一种企业整理合并成国营化的产业。“新华书店”是全国规模的国营新刊书店。旧书店的话,没有全国的组织,而是在大都市以单位的形式组织起来的,比如北京有“中国书店”这样的国营企业。也就是说北京的旧书店全部都是“中国书店”,都属同一间公司。从琉璃厂开始,还有海淀(北京大学前)、西单、隆福寺、灯市口等主要街道的店铺,就是中国书店的销售部门。既有销售部,自然也有采购部。本文题为“中国书店社会收购部”,正是采购部。从大学、图书馆等机构独家引入大批图书,再分配到各旧书店。
已经是十五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曾拜访过一回社会收购部。当时,正是满铁旧藏图书刚开始在各旧书店上市的时候。北大前的中国书店经理和我们素有交情,告诉我们最近人民大学处理了一批满铁图书馆旧藏图书,正有大量放置于仓库(社会收购部)中。据说,战后大连等地满铁图书馆的图书由解放军接收,送往京沪等地的大学。我拜托经理先生,说一定想看一看。刚好对方要去社会收购部有点儿事,就说“如果只是看看的话是可以的”。因此有幸能跟过去。地点在灯市口稍北的演乐胡同。
民宅相列,直走到胡同深处,有一间体育馆似的砖瓦房。我去的时候,仓库内堆满了书。实际上,一直高高地堆到天花板。但这种堆法实在太乱。成捆的书到处乱放,堆积成山。墙壁两边的书堆成山谷般的V字形,谷底仅有一线小路确保人能通过。虽说来时约定只看不买,但好不容易来了,如果有想要的书,还是想买。考虑到工作人员们想挣点儿零用,大概也容易商量。
小心翼翼登上书山,一面还要提防雪崩。一点一点把书拣出来看。扑入眼帘的有不少日文书,可以说有相当的数量。日文书背面贴着标签,上面有满铁的记号。后来,在郊外顺义印刷工厂的仓库虽然也见到可与此相媲美的满铁旧藏书(关于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但这可是我第一次亲见这么多满铁图书馆旧藏,不由想起记忆中那梦幻一般的书籍——《杂巾先生》。这是小尾十三[22]在昭和二十年(1945)出版的单行本小说集,收录了他在昭和十九年(1944)后期的芥川赏获奖作品《攀登》,由当时长春的满洲文艺春秋社发行。已知现存者仅数册而已,对书虫而言是垂涎已久的稀见本。不难想象,日本战败后,能带回去的东西几近于无,因此日本国内见不到这本书也是自然的事。既然是当初满洲发行的书,那么当时满洲的图书馆一定有收入。我想,这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吧,说不定这回能碰见呢。这个朦胧的期待一旦成型,心头就嘭嘭嘭跳得厉害。然而时间有限,书籍数量也太庞大,只能尽可能过目书山表面附近的一批。
结果,探宝时间仅有一个小时,带我们来的人已办完了事,该走了。虽并未找到《杂巾先生》,收获还是相当可观。
其三 琉璃厂西街
琉璃厂在南新华街的和平门与虎坊桥之间,有一条东西向的路。清时此处许多书画修复店、古董店、旧书店、文房四宝店。初访此处是1991年初冬,这里刚结束了几年的维修工作,焕然一新,古色古香。大概这里是北京第一流的观光胜地,所以修复得很早吧。不过街道深处没有重修的地方建筑蒙尘,仍与往年无异。南新华街以东,有琉璃厂东街;以西是琉璃厂西街。这次就来介绍一下西街一带我常去的店吧。不论哪间店都不止卖书,兼营笔砚等文具或土特产。旧书店的性质,眼前并不仅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