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塔尼游记208(第9/11页)

我们乘车到迪南湾。同车有两个美国人,他们已经和我们同船游览了,还有带路的司厨长。潮水很大,岩石很壮观,然而,这种景象未免强加于人:我这样讲挺没意思,这景象还保持客观性。由于同行的人不断打扰,我未能消化这些印象。

卡马雷和普瓦角

同两个美国人一起游览。

海雾升起,遮住了悬崖峭壁,看不清海浪拍击岩岸的情景。惊涛拍岸的轰鸣倒不绝于耳。

今天收到阿尔贝的消息和路易的一封信:我已经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一无所见,毫无感觉,仅仅知道我曾深深地爱过他们……尤其是阿尔贝,我知道他很伤心;我真怪自己还这么快乐和幸福。

森林景色极美;我坐下来,因是独自一人,我就作诗,到十一时才又起身;我是八时出来的。

我走了许久,穿过杉树林和橡木林,现在来到牧场和溪流。两边的山丘长满了欧石楠,没有一间房舍,不见一个人;乡野十分静谧。头上烈日炎炎。

要找吃饭的地方,我只好走,无休止地走,却又走不出去多远,只因溪流弯弯曲曲,往往迫使我走回头路。

很快到了下午一点钟,饥饿变成了受罪;终于望见两间房子,是两家农舍,坐落在长着山毛榉的高地。我走进头一家,只见四个孩子聚在冷冰冰的炉灶前;大孩子还不到十二岁。

他不会讲法语,固执地只回答一声,约莫是一声拒绝。

我走开了。

另一家门上了锁。可是,我饿得很厉害。房舍附近有一个园子,我想种的是蔬菜:胡萝卜生吃也很好。我越墙进去一看,只有大棵卷心菜。我又离去。

我从一块麦地里穿行,揪了几根麦穗,搓出麦粒来权且充饥;而且,炎热和疲劳也几乎到了极限。

下午两点钟了。终于望见一家房顶升起的炊烟:我得救了。我赶过去,走进堂屋,看见一个老妇守在灶火边,她脚下有个小女孩在玩耍。水房的门敞着,一个农妇在洗餐具。她听见我进门的声响,便走过来。我说明来意,她用布列塔尼语回答我。

这时,我扫视屋子,目光瞄住一个大圆面包和一罐黄油;于是我掏出小刀,坐了下来;不过口还渴,我就指了指白兰地酒桶,做了个要喝的手势。我往水杯里倒了点儿酒,我这顿午餐就算解决了。

老妇那张平静的脸又从炉灶黑黑的背景移出来,她安安静静地打毛线,嘴里喃喃地做祷告。女孩坐在她脚下注视着她。

下午三时,我到达普拉旺,还以为是斯克里尼亚克:方向完全走反了。整个这段时间我往南行,还以为往北走呢。

我又从普拉旺原路返回于埃尔戈阿,身体累散了架。现在我感到浑身肌肉有了弹性,又渴望再往远走了。

今天早晨七点钟,我动身去斯克里尼亚克。十点钟下雨了,下起来就不停了。我钻进一片灌木丛,然而不大工夫,我就抖得不行,看看雨没有停的意思,便又赶路了。

我顶着大雨,在大路上走了好久,已不知身在何处,只是径直往前。

我登上山脊,恍若望见一座钟楼:视野开阔,远眺极美,不过,山谷浓雾弥漫,景物模糊,几乎隐而不见。

根本没有什么钟楼。

再往前走一段路,却看见了房顶,还有炊烟升起。

我朝那里走去,至少可以避避雨。这不过是一间农舍,非常穷苦。

炉灶里烧着晒干的杂草,两个老妇守在灶前打盹儿,听见我的脚步声便醒来。我坐下要吃饭,可是她们听不懂。外面下雨,我又饿了;我还是留下来。

我看见有面包,就向她们打手势,表示要吃饭。于是,一个老妇站起来,给我端来满满一碗,看着就像刷碗水,她又往碗里放一只被嘴唇磨损了的木匙。

她极为诚恳地请我喝,盛情实在难却,我勇敢地将匙子送到唇边。我想这是乳清,一搅动就泛起像冰铜一样的凝块。

喝着有点甜丝丝的,寡淡无味,可是城里人就落到这一步。

后来,一个汉子到了,他会讲法语,向我指明了道。我距斯克里尼亚克很远,倒是离贝里昂很近了。

我离开他们,前往贝里昂。

雨下得更大了,我湿透了,浑身沾满了泥,不过,毕竟还有个前往的目标,边走边想:“现在,不是过一点儿就是差一点儿……”

贝里昂

屋内都一样,总是大炉灶,两边各摆一个板凳。我坐到一个板凳上,看着蒸汽从我衣服升起来。有人正在给煮三个鸡蛋。

一个农妇在我旁边,擦拭我刚吃完饭的桌子,然后上楼到我的客房,抱下来一个刚两个月的胖婴儿。婴儿又叫又闹,直到奶他,让他吃个够为止。母爱妙不可言:喂孩子的菜汤太热,她就像鸟儿护雏鸟那样,先盛一匙汤放在口中,吸收了热度再喂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