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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抛弃了我吗?年轻的她抛弃了我吗?她走了还是死了?我把她推进了洪水,还是用刀杀了她?没有血迹,一丝血迹也没有。可是我确实把最后一碗米饭吃了。那时她去了哪里?是死了吧,我这样认定。我有没有把她推进洪水里?我吃了她?她是泥土,雨融化了她吧。神话。她是泥土造的人,被雨浇化了吧。我爱她。老了的她夺去了年轻的她。我饿坏了。死猫味道。死了多少人?有她吗?我没有去查。七年了。她问我要酒喝。是耶非耶?我有罪吗?我在忏悔?我爱她,还是怕她?死者无所不知。她知道吗?告诉我吧。你怎么死去的,怎么?

脚掌还是疼。没有泥了,泥都成了水。石头,我走在石头上。石头上什么都长不出来。死者会被水冲进大海,被鱼吃掉。棺材会变成船,漂流远方。镇,镇的路。这里曾经有洪水。七年前。雨灾淹死猫。死尸像独木船。我回来了,镇上没有人。我的脚好疼。他们哪里去了?我杀了她吗?不,我没有动刀子。我把她抛进了洪水里,有这回事,可是那是梦吧。还是真的?我有罪。我为什么觉得自己有罪?我下列许多局棋。我应该输。我为什么有罪?我把她抛进了洪水。她和猫们一起淹死了。没有人和我抢最后一碗米饭。是因为太饿所以把她抛进洪水里吗?我有罪。她成了泥土。她本来就是泥土吧。有她,没有她。是我的梦。我没有妻子。我一个人吃完了米饭。灾年过去了,我活着。是做梦?不,有她。她脸上的红晕。我和她的那一晚。三十七年前。

疼!

是她喊的吗?不,不是她。是我!我的脖子,好疼!这是怎么了?石头划到我的脖子了吗?天空转得如此之快。末日到来了吗?泥土啊泥土,别溅上我的眼睛。你们饱藏着未酿的酒。你们是生命,是女人的肚子。我躺在了地上。天落在我眼里。脖子疼,比脚掌更疼。裂开了。热和冷,血和水。廪斯!这老头笑着。他的手上有刀子。血!是了,我没有杀我的妻子。我醒来时,刀上没有血。最后一碗米饭,我吃了。是因为饿吗?雨打我的脸。不是梦,雨正在打我的脸,是在赎我的罪吧,雨是鞭子,在抽打我。我的脖子啊。好疼。是她的疼?不,不,是我的疼。我被刀子割了。这把刀割了我。廪斯!是他割了我。是他在我后脖上割了一刀!为什么?因为我把妻子抛进了洪水吗?不,不,我记不得了,那是梦,还是真实?我有没有把妻子抛进洪水?我要死了,是吗?廪斯还在笑着。猫和乌鸦在叫。抬棺材的,下棋的,说粗话的,你们出现了。你们围成一圈。你们像上天看你们一样看我。廪斯的刀子。血,我的血。天空像那些婆娘的瞎眼一样灰。

七年了。已经不疼了,积水冰凉,我的脖子。水应该灌进我的脖子了吧。鱼和人都喝水。人喝了酒,脖子发热。喝了水,脖子发冷。我被割了。他们都不救我。他们笑着。那么,他们也觉得我有罪。他们知道我杀了我的妻子?是吗?是我杀了你吗,是我把你抛进了洪水吗?饥荒和雨灾,它们也有罪吧。或者,是我的罪?我要死了,和你一样死了。我当时吃了最后一碗米饭。你死去时可饿吗?雨打我的脸。我真的会死吗?猫叫声。许多的猫。水里淹死的猫和人们。你们是来迎接我的吗?你们也觉得我应该死吗?死者无所不知。你们觉得我有罪,是吗?

他们还在笑。他们在看着我死去。他们知道什么呢?他们知道我不知道的一切吗?他们是死去了,抑或是活着?他们在絮絮低语。他们有什么秘密?饥荒和雨灾的秘密,死者们无法言说的秘密。他们知道吗?

是的。看来我要死了。和你一样。你脸上泛红的小女人。三十七年前你来了我的房间。我们都有罪。我们一起喝了酒,一起睡了。那时我爱你,一直爱着。月亮将会摇摇晃晃的来到我面前。死者无所不知,我将会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街道,喝过的酒,坐过的马车,说过的话。我将会想起究竟是不是我把你抛进了洪水,想起我的罪过。我要去的地方不会再有雨和石头。我不会再做梦,因为死者都在梦中。

别了。泥土和雨。别了,你们这些人,你们刚才藏在哪里,现在为什么围着我,对我微笑。你们这些棋局的胜利者。你们这些凶手。别了。我要去月亮上了。云将让开,露出月亮的光芒。我将回到你身边,抚摸你月亮般的胸脯,看到你脸的红晕。最后一碗米饭是我吃的。我有罪还是无罪?别了,我的老躯。罪过将由你和血迹承担,将由这些笑着的人群承担。扶摇直上吧,我的灵魂。我将回到那一个夜晚,回到那醉酒的时光。在月亮上的死者将不再饥饿。我的罪已经赎清了。我的爱,这是最好的,最后的,最美的结局。我的爱,我就要随着月光和灾风,一直飘去,去到你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