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2页)

在缱绻缠绵的过程中,安乐公主有几次望见了她早已死去的丈夫。雨声使鹦鹉烦躁,于是它们鸣叫不已。公主双眸朦胧,望见她的丈夫从灰白的云间踏雨而来,微笑着在她身旁坐下,观赏他们的交欢,并且拿起了孔雀胆,像把玩茶水一样爱不释手。亡夫与死亡的毒药交相辉映,这让安乐公主感到自己身处梦境的边际。她的舌尖发涩,沉郁的香味在鼻端游动,鹦鹉们念叨着,“杀死丈夫,杀死丈夫”。她很想抱紧邱每木,大声告诉他:

“我要杀的是我的父亲。”

这是她始终缄口不言、不敢吐露的秘密,每天醒来,都要观看侍婢的神色,担心自己的梦话被她们听去。他们的交欢悠长缓慢,直到黄昏到临,雨过天晴。在最后彼此筋疲力尽时,安乐公主发出了悠长的叹息。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悠然如烟,氤氲而起。她握紧了邱每木的胳膊,想将所有秘密都朝他的耳朵倾诉出来——当然,她最后没有这样做。门外的车马鸾铃提醒她,长安近在身旁。这场奸情在黄昏时分匆迫结束,她披衣而起,重新穿上她的木屐,绑上斗笠的缨带。这些动作意味着,她想起了自己是顾客,而他没有阻止她继续考虑到,他不过是个毒贩子。

邱每木倚在榻上,目送她离开。等到房间里重新留下他一个人时,他才觉得自己倏然老了几岁。鹦鹉们在重温着他们俩欢好时的呢喃,像一片朦胧不清的云烟一样若断若续。他收拾榻上的丝衾,却抖下了一枚簪子。“傻女人。”他说,将簪子上盘缕的发丝抖去,用手拈着反复玩味。他已经记不起是如何拨乱她的头发,将簪子取下的了。这是午后的奸情发生的唯一证据,他想,是孔雀胆的交换。他将簪子插上了自己的发髻,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第二天还有一个尊贵的客人在等候他,他想——在此之前,还有一整天可以用来想念刚才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