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暴力孤独(3)(第3/3页)

抢匪与明月在热闹的大街上拉扯一迭钞票的景象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旁观。抢匪是一名叁十餘岁黝黑健壮的男子,他或许觉得在眾目睽睽下与一名妇人拉扯的羞耻吧,因此露出了恼怒凶恶的表情决定吓唬一下这不知好歹的妇人。他的左手仍

紧抓住钞票,右手已迅速从靴筒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开山刀。

「啊!」

围观的群眾看到了凶器,一哄而散。唯独一名约八、九岁的儿童,手上拿着一把玩具衝锋槍,忽然兴奋了起来,按动机关,衝锋槍便噠噠噠噠向抢匪扫去。

我一直觉得这个小孩是在写我自己,大概就是小时候看到驯兽师把头放进狮子嘴巴裡的那种快乐。孩子一下子兴奋起来,好像发现他的玩具衝锋槍好像可以变成真的;孩子的游戏是假的,可是一旦变成真的时候,那种快乐和兴奋一下出来。我知道台湾现在有一种叫作野战营的活动,有些爸爸妈妈会把小孩送去接受魔鬼训练;有个朋友觉得自己的小孩顽劣不堪,就把他送去魔鬼营,结果那个小孩回来说:「不过癮,有没有比这个更厉害的?」

我们的正规教育好像是要把一个个活泼泼的生命,变成动物园裡面的熊猫,变成保护动物,原本他们应该在山林裡奔跑,却都被关闭起来、囚禁起来。

我不知道陈进兴小时候有没有玩过玩具衝锋槍?就在剎那之间,你会发现社会所谓的暴力跟儿童玩具之间的连结,恐怕都不是我们平常会特别想到的问题。

抢匪一脚把小孩踹倒,回过头来,向妇人明月大喝一声

「还不放手,找死啊!」

看过许多警匪片的妇人明月对於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反倒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感觉。她惊惧地看着距离自己双手只有几公

分的锋利的刀刃,已完全失去了主张。

这个城市其实还没有冷漠到眼看妇人明月被抢劫而不加援手的地步。在远远的街角的公用电话亭,已经有人悄悄地打一一九报案了。

但是抢匪已被激怒了。他似乎已不完全是為了抢钱而是觉得妇人太不给他面子,便下了狠心,一刀砍下,斩断了妇人明月的几根手指。

最先斩断的是妇人明月的左手的叁根手指。血流如注,一迭千元大钞的蓝色票面顷刻染得殷红了。

妇人明月也许是吓呆了,并没有立刻放手。这更激怒了抢匪,便狠狠剁了几刀,彷彿在砧板上剁断猪的强硬的腿骨一般,使妇人明月一时失去了九根手指和一部分的手掌。

妇人明月因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黏在一迭厚厚的钞票上被带走了。抢匪临走时还骂了她一句:「死了没人哭的!」便跨上摩托车,向西边逃逸而去了。

「我的手指--」

妇人明月仔细再检查一次。果然,除了右手大拇指还在以外,其餘的九根手指都只留下残缺不全的骨节,一圈血红的印子,尚自滴淌着鲜红的血。

有几个胆大的路人又开始逐渐围拢来观看,看到妇人失了手指便摇头惋惜着。

「损失了多少钱呢?」

「六十八万。」

「啊!唉!」

路人们有着对失去手指和失去钱的不同声音的嗟嘆;但最终都无奈地离去了。

「发生了什麼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