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写到这里,不由自主去别处寻找到若干评论,一读之下,竟发现“他们”非常一致地认为,如果旨邑不遇上水荆秋,她多半就能与秦半两“琴瑟相合”了。似乎是说,旨邑抓到手的是悲剧,放开的更是一场悲剧——就像为了芝麻丢了西瓜。我却不是很赞同,秦半两这样的人,也许可以是非常难得的朋友,甚至非常难得的情人,但绝不可能是一个合格、称职的丈夫。他太野了:心和身体,都是。对岸风景的美丽永远只有风景,即便在别人眼中,你能与对岸一道成为别人的风景——可是旨邑啊旨邑,你拿什么来拯救断桥?

小说最后的结局让我有些怅然,这又不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有人用美丽扼杀另一种美丽,旨邑的子宫温柔地倒在了她已熊熊燃烧的生命烈火中,水荆秋之辈清晰而模糊。是的,时间走到二十一世纪,宗教关怀已离我们远去,上帝隐遁了踪迹,撒旦独自狂欢,世人以大众心态归属大众,进而崇拜大众。失去了超越的“旨意”,战乱、暴动、污染之后,只剩下了一点点可怜的自慰。亲手编织的美丽花环,终得亲手毁灭。而毁灭,无论如何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道德颂,似乎“颂”的也正是这样的毁灭。

《道德颂》,无关道德,只以灵魂安栖的名义。这大概也是本世纪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必由之路”。

2007年8月5日

可触摸的不可思议

昔日的“当家花旦”,曾经的恩宠和风华绝代,53岁的胡因梦美丽依旧。洗去铅华,所有的一切在《生命的不可思议:胡因梦自传》中化作过往的青烟,化作笔端的真诚反思。七年前,这本曾以《死亡与童女之舞》为名的书在台湾发行,呈现给我们的是她非凡经历中人性丰富内在的“心灵地图”。与其说是胡因梦的自传,不如说是她自我整合、自疗的一个过程,正如她自己所说的“廓然无圣”,才是这本书的精髓所在。书中阐释了那个神秘的生物化石般隐埋在地下的“身”、“心”、“灵”的奥秘,如同“零”中降生的远古动物,她退去层层的外衣,裸游于意识的涛浪里。

在记录那些心灵追寻的日子里,她大量的阅读,从《灵魂永生》到《心经》、《金刚经》、《圆觉经》、《华严经》,再到英译的《老子道德经及庄子全集》,五十三参的漫游,渐渐从信仰进入自我,完成了一个漫长的心路转化过程。在那个耳根圆通可以无言交流的Galisteo小镇,胡因梦开始了她生命中前世回溯的治疗,也终于在探索书屋时被那个透彻的眼神所迷倒,“我知道五十三参的旅程已经到了尽头。我找到了!”——发现克里希那穆提,发现他探照到人类意识的底层的阐释,胡因梦如鱼跃大海,投入到这股克氏的洪流。孩童的记忆,演员的经历,情感的波折,无疑给了她对生活、对克氏更深层面的领悟。正是在这种克氏思想的不停认知、翻译中,她得到了心灵的慰藉,形成“无拣择的纯然观察”视角,而这股西方的洪流与东方文化中佛陀的圣谛又是相通的。于是,它汇成一股趋势,推动着宝瓶时代心灵的解放。

自然是不需质疑,也无须解答的,但误入歧途的人类却需要层层的探索与揭露,才能退去自我的武装,回归本初的面貌。什么是真爱?什么是疾病?什么是真我?经济发展、工商业进步到现有的阶段,文明与文化的不协调发展,在人们心中种下了四分五裂的理想、教条、禁令、意见和种种对抗、矛盾的观念、概念,而由这些导致的迷失和物化,又让卡在瓶颈的现代人在孤寂、独处的沉思之后,迫切地需要审视自己——对生存意义的内在探索,对人类的生命过程的大反刍。在历经七年的般若之旅里,胡因梦给我们带来了一股清新潮流,也带来了现代人疗伤的良药:

“人性中的暴力与异化倾向,就是由这些被视为正常的自我制约所孕育成的。”

“人类的基因中,动物性、神性、人性本是同时存在的,你必须接纳这个事实,如同你接纳自己一般。”

心理学和哲学的探索层面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感觉到很多被暗藏在心灵角落的真相,但终无法为生命寻找出一个结实的答案,因此内心的冲突、矛盾和人格的落差日益严重。情绪的压抑,使生命最深处出现“制约”实验中的问题——自我枷锁。克氏理论中提到的“设限的自我感”大抵就是这种制约。当这种情绪能量一味地压抑和累积,一旦爆发出来,就是对人对己的重大伤害。所以我们要在每个当下透过不谴责、不压抑的观察,将它完全燃烧、释放。如何释放呢?“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自我感,回归真我。”胡因梦在书中道,“这个自我感一旦被打破,我们就从牢笼中解放了。”这与克氏的“寻找无明的起点是没有必要的,最重要的就是认清无明只是想获得更多经验的需求罢了,而只有无目的、无拣择的单纯观察才能止息那些永无止境的需求”是一致的,与东方古老文明中的阐释不谋而合。面对真我,面对病痛,借助冥想和心理治疗,探索身心灵的奥秘,用知觉救赎自己。因为黑格尔说过,你无法质疑知觉,因为你唯一拥有的工具便是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