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阶层的瘫痪 (第2/7页)
还有这么一段:
来纽约后,晓晶达到性高潮的频率增加了大约45%。音调相同,外形相同,但内涵发生了难以捉摸的嬗变。似乎,她的额外高潮感受与苏豪区的专卖店、高屋顶、中央公园的湖和树叶,还有我老板施朗勃热的金色寸头有更多的联系。简而言之,她正在接近她自己幻想里的曼哈顿上流社会。她的精神和肉体都爱上了这个幻想,而矮个子经济学家大卫·施特劳斯现在仅仅是她的道具——说得不客气一点,她手淫的道具。经济规律决定了大多数消费者必须手淫,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贴近或拥抱他们渴望的那个温暖人体。
但幻想必须继续,这是世界经济女神的钢铁命令。任何时候都不能承认审美疲劳。一切素食寡欲者都是社会和家庭稳定的破坏分子,必须遭受无情的揭露和批判。消费万岁!
三
假期还未结束,老板发出召唤。大卫如释重负,每天拎着厚厚的公文包步行去公园大道上班。来了重要的项目,必须赶出评估报告、可行性报告。有时干到晚上十一二点,周末也须加班。但他脸色红润,心情愉快。出于无言的默契,和晓晶的性生活密度有了相应的削减。
在曼哈顿,大卫有几位单身男性朋友,他们多数有过婚姻经验。晓晶与他团聚之后,在若干个迷惘失落的关键时刻,大卫虚心地打电话向朋友们求教。朋友们说,婚姻生活基本如此,理想化的描绘通通是鬼话。对于夫妻各自真面目大暴露之后的调整之道,朋友们贡献两条忠告:一是,赶快生孩子;二是,假如一时不愿意挂上那条锁链,那就用工作填满各自的时间。万不能像谈恋爱时一样,每天没事在一起死泡。
大卫试探性地和晓晶讨论过要孩子的问题,没获得热烈的相应。晓晶开始申请研究院。另外,大卫的老板给她介绍了一家品牌代理公司,先学着做公关助手。
大卫就职的公司从事管理咨询,规模不大,但在为数不多的高端客户中享有盛名。老板施朗勃热是瑞士和英国的混血。他身材精悍,目光犀利,50多岁了,看起来却比大卫还要年轻。还有一位北京来的张总,没有明确头衔,最近也常到公司里来。他的个子也矮,圆脸秃头,目光憨厚但略显冷漠。过了好久,大卫终于弄明白,张总甜腻腻地用小名称呼的那些朋友或生意伙伴,尽是些身家亿万的中国超大国企的经理或老总。
这两位大头儿经常不在,剩下五六位专家、博士秘书,十几间装饰豪华的办公室,倒有八九间总空着。考虑到公园大道写字楼每英尺的租金,这事儿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大卫当然从来不问。
他们所做的评估,在涉及金额巨大的企业并购或管理层认购股权之类的项目中,起着关键的作用。目前正有一笔准备与一家北京公司合并的大生意。这位张总的出现,基本与之有关。因为这项安排,公司将吸引一批中国顶级国有企业成为新客户。
四
后来发生的事情,当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续几个星期,纽约的金融圈都在议论大卫,将有关他的各种虚构或剪接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大卫是否真的曾经不满于自己在纽约的默默无闻,这下他反正算是彻底打响了知名度。
我从晓晶的女朋友们和大卫的男朋友们那里,收集到零散的、破碎不全的信息,勾勒出一条断断续续的轮廓和线索,也许可以说明一个中年男人的快速心理转变。
他们之间发生过两次严重的争吵。第一次是晓晶偷了他的密码,进入他的个人档案。于是有了“TEKOKI”图片在家庭内部的曝光事件。这件事本来是晓晶理亏,无论如何不该践踏别人的隐私,哪怕是自己的丈夫。但中国来的姑娘不吃这一套歪理,而那段时间大卫赶报告不很顺利,也不肯安抚一下失去安全感的妻子,反倒背上牙刷、毛巾和睡袋,干脆搬去了办公室。这事儿后来也就过去了,总不能因为丈夫秘密收藏黄色图片而离婚吧。
第二次争吵发生在大卫和他母亲之间。严格地说,那不是一次争吵,而是对于大卫至关重要的一个发现。图片事件发生之后不久,大卫给母亲打电话倾诉烦恼,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这一切自然是家常便饭,大卫与母亲的对话有一半以吵架结束。这次的起因是大卫的婚姻危机,老妈说大卫从来就不像个男人。一听这话,大卫自然火冒三丈,把积蓄了多年针对母亲的怨恨通通倾倒出来。老人家一急,口不择言,脱口泄出一项爆炸信息。
那天晚上,大卫对晓晶说,你跟我走吧,现在就走。我需要你在我身边,真的需要。晓晶说,去哪儿啊?怎么回事?大卫说,到弗吉尼亚,我妈那儿。晓晶说,到底怎么了?你妈怎么了?病了?大卫重重地说,她骗了我,骗了我30年。我们去找她,当面说清楚。请你和我一起,请你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