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一位日本青年同行(第2/2页)

其实没有必要向您提起这种看法,因为您不是没受过教育的人,也不是被教育坏了的人,而是禅宗的信奉者,您有信仰,对于能够教会人让光进入、教会人在真理面前保持安静的心灵学说有一些概念。这样的学说是很少有的,它的引导会比一切西方的书籍带领您走得更远,虽然西方的某些书籍目前对您有很大的吸引力。我对禅宗十分尊崇,其程度远远超过对您那有着欧洲光泽的理念。禅宗是精神和心灵最好的学校之一,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我们西方只有很少几种传统能够与之相比,而这些传统在我们这儿也没能很好地保持住。我们两人,一个是年轻的日本人,一个是年长的欧洲人,相互好奇地向对方望去,彼此怀着很大的好感,我们两人也因着一些异国色彩为对方着迷,猜想对方那儿有一些东西是自己永远无法完全达到的。我相信您的禅宗会保护您,使您不受异国风采和错误理念的诱惑,像我一样,古希腊和基督教的教育保护着我,使我不至于因为对西方的精神文明感到绝望便放弃迄今为止的精神支柱,投身于印度或其他地方的瑜伽术。不可否认,有时是有这样的诱惑。不过我的欧洲教育教会我,对于东方学说,自己不懂或半懂的那部分要心存疑惑,真正懂得的那部分要把握住、固守住。而正是这一部分同我自己精神家园中的学说和体验是相通的。

佛教的禅宗是您熟悉的,它会一辈子引导您、支持您。现在有一股混乱冲进您的世界,禅会在这混乱中助您不至于沉沦。不过有朝一日它或许会使您和自己的文学志向发生冲突。文学对于受过良好宗教教育的人是一种危险的职业。从事文学写作的人应当相信光,他应当通过无可辩驳的经历而得知光的存在,尽可能对它采取开放的态度,但是他不应该认为自己是光明的使者、是光明本身。如果他这样做,窗户就关闭,而亮光无需依赖我们,它会绕道而行。

几天后的附言:

邮寄给您的一小包书和此信的原件被邮局退回了,因为不允许寄出。您居住在驻扎着占领军的战败国,能够寄给我一封十八页长的信,而我作为一个小小中立国的居民,却不能够回您的信。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不过,或许有朝一日我的问候能够经由报纸送到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