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漫长仲夏](第7/15页)
小章一只手竖在嘴边,偷偷对我说:“啧啧,二比零。”
“二比零是我们看到的,看不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我悄声回应。
“这招太狠了,又不生气又不高兴的。”
“看见了吧,对男人最大的惩罚就是不再在意他们,比吵架撒泼有用多了!”
“对女人还不是一样?男人一淡定,女人就抓狂。”
“那你淡定一个我看。”
“你暗恋我,我就淡定给你看!”
“谁稀罕你淡定?”
“说得跟我稀罕你暗恋似的!”
话题进行到此,我们例行互瞪一秒,当即恢复友好邦交,继续讨论下一个话题,连过渡都不带的。这类对话在我们之间一天要发生好几次,大概彼此都已以此为乐。
同样,这次他一如既往地说对了。男人一淡定,女人就抓狂。在黎靖和我身上也未能免俗。小章一颗玲珑剔透的大脑总能反射出我自己都不乐意承认的事实,斗嘴说笑之间让人一惊。
男女之间不冷不热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能忍,二是无感。
这一刻我竟没有再想到黎靖,只是真心替前男友的前妻觉得悲哀——他跟我在一起三年多,上班在同一家公司,下班在同一间公寓,朝夕相对,我都不曾觉察他在故乡早有太太;而另一个女人居然这么久才发现我的存在,可见他们的关系一直是如此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不足以构成怀疑,又远远算不上幸福。我能想象到她在这段婚姻里憋屈多年一朝暴发的心情,或许我还应该庆幸她只是打了我一顿泄愤,而不是直接拎把西瓜刀冲上门。
今年年初,他们终于离婚了。拖了两年,必定彼此怨恨过,也努力补救过,再也拖不下去才到如此结局。这样想来,谁又更无辜呢?我并非唯一的受害者,而她才是名正言顺受到伤害的那一个。众生皆苦,走得过去就已经值得感恩。里尔克有一句诗:“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挫败也好、屈辱也罢,我还安然活着,未曾被任何东西击倒。
这就够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恋爱中的种种盲目和苦恼,非要等到你完全不再爱对方之后,才会突然拨开云雾看得清楚释然。关于那段感情,我的脑海中回忆尚存,余温却已消逝得干干净净。
所谓与往事和解,大概就是如此。我一直在等这一刻的不期而至,而当它真的到来时,没有轻松,只有平静。
唯一遗憾的是,当我与往事真正彻底告别,可以像一个全新的人一样去爱时,我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身边。
当晚跑完步回来,唐唐已经四脚朝天摊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嘿,你运动回来啦?路上风景好吗?”她抬起一截手臂跟断枝似的晃荡两下,旋即又搭回沙发上。
“你旅行回来了,外面风景好吗?”我挤在她身边坐下,学着她问。
她吃力地挪了挪腿,好歹把自己的脚丫子从我屁股边移开:“看姐这样儿像没玩够吗?”
“没晒黑嘛。”我递给她一个装满咖啡的纸杯,“知道你今晚回来,给你也带了一杯。”
她接过杯子举在眼前转了一圈:“咦,又是这家的咖啡?没你们店里的好喝啊,干吗老买它?”
噢,黎靖也说过同样的话。
“你留着改天跟小章说,他指不定能高兴个一天半天的。”
“看在爱妃这么有心,朕收下了!”唐唐像虫一样弯着身体蠕动几下,光靠背蹭沙发坐起来喝了口咖啡。
她这起身的姿势看得我叹为观止:“你的前脚和后脚都还好吧?”
“又游泳又潜水累的,酸死了。”
“企鹅接你了吗?”
“他敢不接!”唐唐的脖子看来不酸,还能活动自如地迅速扭向我,“别聊我,赶紧交代,你跟富二代什么情况?”
说到施杰,我还真想起一件事,唐唐可以帮忙。
“你等我几分钟,洗完澡后,需要你帮我作个重要决定!”我放下自己手中那杯咖啡,一溜烟闪进了洗手间。
待我洗完澡,回房换上一件香槟色单肩小礼服,再提着两双鞋出来,唐唐猛地掐了一下我的胳膊:“哎哟,疼,不是幻觉!”
“我才疼呢,你掐的那是我的胳膊!”我差点儿没咆哮。
“淡定吧你,人家夸你美呢!”
“穿这件真可以?”我抬起手上那两双款式略有差异的白高跟鞋,“你说哪双鞋好点儿?”
“你穿成这样是要去干吗呢?我这两天还不结婚!”
“你结婚我肯定不能穿两年前的旧礼服,是施杰的朋友结婚。”这条裙子只在两年前公司年会穿过一次,这两年完全没有穿这类衣服的需要,所以它已经是我最新的一件礼服。根据唐唐的反应判断,穿它应该不算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