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预选 春的祭典(第2/8页)
尘背着自己的睡袋来了,铺在客房的一角,主人有点过意不去。主人说,房间和被褥都给你准备好了。但是,对尘来说,从小就习惯了四处漂泊,更习惯睡在睡袋里。
父亲也打电话来说:“这孩子就这样可以,不用管他。”主人惊讶之余,也就随便他了。
国际钢琴大赛?我家可没有钢琴啊。
当初听说没有钢琴也没问题,主人不信,劝告他们还是找一个像样的酒店。父亲和尘都坚持说只要准备睡觉的地方和早饭就好,怎么都说不通,搞得主人气得翻白眼。
早饭就是豆腐味噌汤和鸡蛋盖饭。每天这些就够了,听来也是让人啧啧称奇。
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主人习惯了在客房一角酣睡、不知何时又爬出睡袋迈着轻快的脚步出门的尘,不久就如他们所愿,“不去管他”了。
花店开门很早。
阳光宣告早晨到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市场开着货车回来了。
尘喜欢一边感受着阳光,一边听着回来的人们繁忙的工作声。
冷水的气味,刚被剪下来的草木勃勃焕发的生命的气味。日本的植物有一种浓厚的绿色的腥臭味,这种草木的味道十分独特。松树和杉树的枝叶茂盛时,扑鼻而来的芳香剂般的强烈味道,飘浮在房间里。
主人是个实业家,同时也是艺术家。他是有名的花道家,收了很多弟子。
尘很熟悉这类人。农民、园艺家等从事自然科学的人,特别是跟植物打交道的人,共通的一点是令人惊讶的忍耐力。跟自然界打交道,就会发现人所能做的事是有限的。有很多事情,不管多努力,都不会有结果。同时每天还需要动手做大量的工作。这些麻烦的工作不一定会有回报,但仍然必须一点一点做。在这样的磨炼中,他们获得了某种程度的谛观,每个人都拥有了某种独特的命运论之类的东西。
和尘一起,在各地奔波教授他钢琴的时候(当然,那些人都是父亲的朋友,大多是自然科学方面的学者和农民),尤治先生也透露过类似的感想。
或许,音乐就是这样的东西。
他想起老师的那句话。
在每天的生活中浇水。那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日常行为的一个组成。配合雨的声音和风的温度,工作也会发生变化。
某一天,意外地,开花了,有了收获。会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事先谁都不知道。那只能是超过人的智慧所能及的天赋所致。
音乐就是行为,是习惯。侧耳倾听,世界上到处都是音乐——
昨晚真开心。
尘嘴边浮起微笑。
《月光》。How High the Moon。会有那样的感觉,是因为第一次遇到了对的人。
今天去哪儿呢?——在阳光照耀之中,出门去吧。
一阵饥饿感袭来,尘睁开了眼睛。
自己好像是被饿醒的。昨晚一直在弹钢琴,十分兴奋,甚至没有觉得肚子饿。
吃一个鸡蛋盖饭吧。尘窸窸窣窣起身,从睡袋里钻出来。
他唰地把睡袋拉开。
他把唯一的一套礼服垫在睡袋下面,就当熨衣服了。谁知翻身的时候动来动去,礼服的折线已经压歪了。
“啊——”
必须得借个熨斗了。
尘挠挠头发,打着哈欠站起来。
亚夜的表情变了。不光是奏察觉到了这一点。
马赛尔早上在会场一看到亚夜,就发现她哪里有点不对。
第二次预选最后一天的会场,从早上开始就拥挤不堪。座位也很难找,能看到参赛者手指的面对舞台的左前方座位已经都坐满了。
“早上好,小亚。”
“早,小马。奏,这是小马。”
“早上好。总算见到了亚夜的王子。”
比赛开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马赛尔还是第一次见到奏。
“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小亚说到过你。”
马赛尔微笑着低头致意。
“啊,敬语也说得很好呢,真厉害。”
奏睁大了眼睛。马赛尔笑道:“对啊。”
“我讲话没问题,但不会写。不过,回到日本,就渐渐都想起来了。”
“这就是耳朵好的人吧。”
“你坐在哪里?还是后面吗?”
“嗯。那里比较方便出去。啊,不过,小马和奏可以坐到前面去。”
“我也坐在后面,已经习惯了。”
三人占了正中间后排的座位。
“观众好多啊。”
“嗯,芳江的观众真热情。有好多人一边听一边记笔记。”
“难道是因为教钢琴的老师多?”
“小亚,我的演奏怎么样?”
马赛尔忐忑不安地问道。昨天他就想问这个问题。
“小马真了不起。”
亚夜真诚地看着马赛尔的脸说。
那一瞬间,马赛尔想,确实有什么变化。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变化。难道是化妆上的细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