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4/10页)

哎呀,这可是宝贵的第一封听众来信啊!本来该说点好事情的,可是却引出这么一个微妙的小故事,对不住了啊。作为补偿,在这里为大家奉上一首优美的乐曲,1979年新城之鼠乐队的《我不喜欢星期一》。

您收听的是鲍勃·盖尔多夫的名曲,副歌部分反复唱着“我不喜欢星期一”,让人黯然神伤,却又充满了戏剧化的效果。众所周知,这首歌的创作灵感源自一个年轻女孩的校园枪击事件。当然我也并不是这首歌刚发布就听到了的,我是在前面提到过的比我大十岁的大块头大哥的房间里听的。话说他的房间在我家二楼的东南角上,他总是格外受到优待哦!大哥在所有方面都是我家的大王。我经常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听他的唱片,我是在那里记住了各种各样的音乐的。不管怎样,我把这样一首写星期一的歌在星期五的今天,啊,已经是深夜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星期六的今天拿出来播放,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啊,选曲“事故”!哈哈。

那么,这个想象电台就是这个风格。也不知道大家对我DJ阿克的个性是否有所了解了呢?不过我觉得现在进入下一个环节还为时尚早,此刻我想小声儿跟大家说些稍微有些复杂的话题。就像“小包袱皮”女士来信中写到的那样,我现在正处于一棵大树的树尖儿上。在俯瞰整个小镇的小山上有一排杉树,我被挂在其中一棵细细的直冲云霄的杉树的几乎最顶尖的地方,整个人仰面朝天,脖子向后仰着倒看着这个城市,简直就像吉尔伽美什史诗[4]中大洪水退去之后的方舟,被搁浅在高高的地方。

虽然现在到处一片漆黑,但还是可以依稀地看到在我的右手方向有几座被杉树覆盖的小山,有一条水位不高的小河从小山那边流过来,经过我所在的树林前面,穿过城镇。那条小河一直流到太平洋。沿着海边有一条铁路,再往前点的山腰处,开着一个圆圆的隧道口。可是这一切都是从地上倒挂下来,好像是对抗着重力的作用贴上去或长出来的。这是个如假包换的完全颠倒的世界。

我左手握着的是打开的防水手机,勉勉强强可以看见显示屏的画面,但遗憾的是角度太过倾斜看不见文字。好在它偶尔会亮一下。嘟嘟的振动和闪光告诉我有人在给我打电话。因为我对震动进行了细致的分类,所以大概是谁打来的电话我也心里有数。至少亲戚朋友什么的都猜得到。

另外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棵杉树尖儿上,从我的左胳肢窝下伸出来的树枝上好像落着一只黑白相间的鹡鸰鸟。我借着手机发出的光隐隐约约地看得到。它大概有鸽子那么大,细细的尾羽直直地伸展开来。虽然是我喜欢的鸟,可是它一动不动,就那么直眉睖眼地俯视着我。不,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俯视它吧。总之,这家伙一动不动。它在监视我的播音状况。它一定以为自己是节目监制吧,哈哈。

这么说来,我想我保持这种状态,待在这儿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变成这种状态之前的记忆完全消失了,只有身体还有感觉,记得我曾经被前后左右地拉着转圈,然后就浮了起来。所以,我此时正在拼命地想各种事情。比如说大家知道良辨和尚[5]的故事吗?我也是在大学时代,也就是还没跟我老婆结婚的时候,她的女性朋友拿来了票子,我们三个人就莫名其妙地去看了场文乐。文乐就是日本传统戏曲艺术的木偶剧,结果我看到最后也不知道哪里好看,被后来成为我老婆的女朋友大大嘲笑了一番。但我记得当时看的那个故事的情节好像就是,在修建东大寺的伟业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良辨还是婴儿的时候,被鹫鹰从京都还是滋贺县一带抓来,挂在了奈良二月堂[6]边上的一棵杉树上。后来一位高僧发现了他。

只有这个情节我记得很清楚。一切都好神奇啊,简直就像是谁的梦境一样。在一位超级认真地演奏着三味线的人身旁,一位白发如雪的老人面带红光地讲述着这个故事。难道不是我在做梦吗?当时好困啊。其实看戏的时候,很长时间我都在睡觉来着。

可是现在,我怎么觉得我也经历了同样的事呢?我已经不是什么婴儿了,以后也不可能成为什么高僧啊。我只是回到了老家的小镇上,在一所公寓的五楼找了一个住下来的地方。就在我把行李都搬进住处后的第二天,大概是在下午,因为我说好了不在新房子里吸烟,就来到阳台上。刚低头掏出了紫色的一次性打火机,就突如其来地被两只巨大的鹫鹰爪子抓住了双肩。我就这样晃晃悠悠,轻飘飘地飞上了天空。我竟然还从空中悠闲地俯瞰了整个小镇。狭小的港口和围绕着港口的群山,其间仅有的一点点土地被开发出来,星星点点地看得见人们在那里盖的房子、商店、邮局和医院,感觉上很像在看谷歌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