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惩罚来临(第3/4页)

有一个晚上实在太热,我提着两瓶啤酒,到音乐教室里坐着,翻起风琴的盖子,随意弹奏着一些曲子。我喜欢肖邦,也喜欢舒伯特。也许因为是风琴的缘故,那天,到了最后,我弹的却是李斯特的《死之舞》,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

十点的时候,我拿起酒瓶灌自己,无意间一转头,看到音乐教室的门口站着一个女生。

一个看起来像百合花一样的女生,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膀上,看样子刚洗完澡,正站在门口看着我。也许是被我的音乐吸引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

教室里的日光灯有些老旧,灯光微弱。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灭蚊灯,每当飞虫靠近,就会发出啪的炸响,紫白色的光芒从灯罩里冒起,让她的脸看起来很神秘。

她的脸,就那样若明若暗地出现在我的眼帘里。

两个人互相凝视了很久,她开口说:“我叫许飞扬,是国贸班的。真不明白我们学国贸的来这里干什么。”

“坐吧,我们可以喝瓶酒。”我拿起放在风琴上的酒,向她晃了晃。

她拢了拢自己的湿头发,慢慢走了过来:“你是古汉语班的,我同样不明白,你们学古汉语的进山沟干什么。我喜欢你的曲子,虽然你的技巧很差,不过……你演奏的……很从容……老实说,有忧郁的魅力,维特应该是你这个样子吧?我很喜欢维特。”

我和她碰了碰酒瓶,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是国贸班的。”

她喝了一小口,轻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国贸班的?”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古汉语班的?”

她呵呵轻笑:“在进山的路上,我们两个班不是坐一辆汽车吗?你们班在前排,我们在后排。我们班的女生把你和另一个人指给我看了,说你和他是古汉语班的两大愤青,两个垮掉的一代。我印象很深,因为你和他真是……好脏啊!白色的休闲裤上,用油漆喷着‘我是农民’。”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脸红了。

我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她垂下视线,低头喝了一口酒:“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国贸班的?”

她坐在风琴旁边的椅子上,正好在我的右侧方。

我淡淡地说:“我也是听我的同学说的,昨天晚上听他们说到凌晨三点,有的说想偷你的……做蒙面大侠,有的说若是能和你结婚,他们宁愿少活十年,讨论到最后,好几个同学认为你是不用洗澡、不吃饭,也不大小便的神仙。”

“别说了!恶心!”她猛然抬起头看着我,“你们班的其他同学都很正经的,根本不会讨论这么龌龊下流的东西。我以为你只是有个放浪的外表,谁知道……思想也那么卑鄙无耻。”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很平静地说:“他们说起你的名字,叫许飞扬,是国贸班的。我听到好几遍,就记住了。”

她站起来,气得脸色发白,转身要走的时候——

“喂。”我叫住她,然后把手里的酒瓶向她晃了晃,“坐吧,我们可以喝瓶酒。”

我微微抬起头看着她,依然盯着她的眼睛:“不是我说的。”

她还是向门口走去,那瓶啤酒被她放在课桌上。

就在她快要出门的时候,“刺啦”一声传来,灭蚊灯闪出紫白色的光芒,从她的额头划过鼻梁、下巴……让她微微闭上眼睛。

一个又一个的飞虫,充满热情地扑向灭蚊灯,发出绚丽的紫白色光芒。

许飞扬没有离开。十一点的时候,她走近风琴,让我坐到一边,然后自己坐上去演奏。适应了一段时间,她表现出来的技巧比我高明很多。后来我才知道,她的钢琴在初二的时候就是国家八级水平。只是后来父母出了事,靠亲戚抚养的她才荒废了在钢琴上的技艺。

我那时候刚从山里复出,认定了她就是完美的女孩,所以就老老实实地和她相处。等到实习结束,我和她已经形影不离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无力自拔。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有愤怒的特质吧,所以才会彼此吸引。她表面文静,内心却很偏激,有一种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性格。

去钱塘江游玩的时候,她告诉我,只有经过长途旅行的人,才能确定双方是否能够厮守终身。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她:“你是处女吗?”那个时候,我已经快要离不开她,即使她回答不是,我也会接受。也许,见过太多恶心的事,于是不再信任她们,只能指望这层毫无意义的薄膜来保护自己的未来家庭。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卑劣,指望有一个纯洁的女人来洗涤自己,做自己精神的靠山。

也许,是觉得自己回头了,改做好人了,应该得到奖赏。

也许,问出这句话的举动,就已经证明自己病得无力赎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