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三部曲(第6/8页)

我们终于从电梯中出来,感觉松了一口气。

“见鬼了。”我的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毕节战战兢兢地望着我,有些无助。

我只能轻咳两声,佯装镇定。

“我们先去看看棋牌室吧,你朋友失踪的地方。”

4

我们所在的13层,房屋结构跟酒店式公寓如出一辙,电梯口一出来,往前走一小段,迎面就是一条通透的长廊,这样的建筑结构看上去很现代,但其实设计很不人性。我刚毕业时住过这样的房子,隔音差,人在走廊上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毕节看上去好了一些,之前瘫软的身体似乎也有了一些力气。他领我走在前面,看着他那油腻腻的头发,我又清醒了几分。

我们最后在一扇原色的木门前停了下来。门没有关,上面贴着一个几乎褪成浅白的“福”字,许是很久没有换过了,边边角角烂的烂、卷的卷。

我沿着虚掩的门缝,把头探进去,猛然出现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我才适应过来,我飞速扫了几眼,却开始怀疑自己进错了地方。

这里完全没有棋牌室该有的样子。正对面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雨水斑驳的污迹顽固地趴在上面。屋子里的装修简朴得不像样子。屋子里的每一处,包括天花板上的吊灯,都仿佛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再看正中间那两台麻将桌,破旧得让人怀疑是否还能正常运作。

“你打过他们的电话了吗?能打通吗?”

毕节摇了摇头。

“棋牌室是日租房吗?”

毕节还是不说话,整个人蔫蔫的,没有一丝气力。

“租下这个棋牌室的是谁?能联系上老板吗?”

毕节丝毫没有反应,我只能独自打量起了房子里的每一处。沿着四个墙角,学着电视上的侦查片,敲敲墙壁敲敲地板,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暗道之类的。转了一圈之后一无所获,我又沿着反方向再走了一圈。除了一扇紧闭的木门让我有些疑虑,别的一切都正常。

那扇紧闭的门前放着一个笨重的饮水机,我伸出手,找了一个角度绕过矿泉水桶,试着用手拧了拧门把——门是锁着的。

“门里有什么?”我回过头问毕节。

眼见毕节已经失了魂,我抓起他的肩膀用力地摇了摇。

“仓库,是个仓库……”

毕节唯唯诺诺地开口,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那扇严实的门,我又朝反方向拧了几次,门还是卡得死死的,纹丝未动。

“那就奇怪了,好好的两个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毕节低着头,用手开始抓自己油腻腻的头发,他的手搭在椅子上,椅子被他晃得咯吱咯吱发响。

我有一瞬间觉得这间屋子散发着一种强烈的阴冷气息,虽然落地窗明明大到足以让整个屋子暖和起来。我跟毕节相顾无言了好几分钟,他一句话都没有主动说过。

这样的境况是不多的,大多数的时候,毕节表现得很开朗。虽然同事们不愿多跟他来往,但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笑呵呵的,见谁都打招呼。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今天的毕节让我觉得多少有些陌生。

我告诉自己他大概是受惊了,也不再往深处想。

“你确定他们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么?他们是不是偷偷从哪里溜走了?”

我提示他这么一种可能。

毕节摇了摇头,显然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不少:“我只是转身倒了杯水,他们就消失了。”

毕节很笃定,脸上浮现出一种信誓旦旦的神情。

我看到他身边那张边角掉漆的麻将桌,桌子上三杯水静静地立着,麻将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如果他的朋友是突然间消失的,那么多少应该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才对。但我环顾了一圈,连一张用来擦汗的纸巾都见不到。

等我注意到他身后的场景的时候,我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堆脏乱的杂物毫无章法地堆放在一张墨绿色的软沙发上,一副牌被撒得到处都是。我先是把头往另一边别了过去,但心里却一直麻麻地发痒。坐了一会儿,我终于忍不住走到他身后。

“你干吗!”毕节突然尖叫了一声。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我只是……想收拾一下,太乱了。”

毕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时我突然发现沙发缝中卡着一个工作吊牌,上面标注的年份是2013年,名字就是毕节,照片上的毕节是一个短发的小伙儿,看上去比现在精神。

那堆杂物里,为什么会有毕节三年前的东西?

“你朋友叫什么?”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不认识的。”

“你们关系很好?”

“之前是同事,关系……都还挺好。”

我自顾自地收拾,耳朵却把重点停留在了“关系”之后一个细微的停顿。说实话,此时我对毕节的话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初步的判断。因为在我蹲在他身边的时候,我能更近地观察他的表情,那表情里有慌张,有焦虑,唯独少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