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你的那些年(第7/8页)

谈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进门的是蒋光明。

“小习啊,孩子怎么样了啊?”

“你们跑来干什么!”

“哎呀,这不是我这孽子闯祸了嘛,我特意叫他来给习然赔个不是。”

同蒋光明一道进来的还有黑头,黑头显然被他爸训过了,黝黑的脸此时更是毫无光泽。蒋光明拽了拽黑头的手,低声责令他道歉。

“对……对不起。”

声音很小,估计他这辈子没跟谁道过歉。

“这是伯伯给你带来的营养品,你好好补补身子。你看我们家这小兔崽子也不懂事,我昨晚好好教训过他了,你能不能看在伯伯的面子上,原谅他?”

我一点也不想看到蒋光明那张嘴脸,哪怕是出于基本的礼貌。

我一直无法释怀。我无法忘记小时候父亲跟他的争执,我无法忘记这些年黑头对我的欺侮与刁难。我更忘不了昨天夜里一群人冲出来时,益桁叫我快跑,自己却在乱棍中倒下的悲惨场面。如果没有黑头一家,我就不会讨厌这个小镇;如果没有黑头一家,我们家就可以过得快快乐乐。但他们一直都在,卑劣的,霸道的,虚伪的,每一种模样都令人作呕。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是感到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就要涌出来似的。

蒋光明对着我的冷脸,碰了一鼻子灰,觉得尴尬,于是又转向我爸妈:“小习小张啊,你看你家习然跟益桁那孩子熟,你帮忙劝劝他,叫他跟张益桁讲讲情吧,孩子们还小,都有不懂事的地方,闹大了也不好,你们说是吧?

“你们放心,这期房子年底就可以入住了,这次肯定有你们的。

“那我再去看看张益桁,你们帮帮忙,拜托了。”

在此期间,爸妈依旧没有搭理蒋光明,估计他也觉得再说下去没意思,很快便灰溜溜地走了。

当我再次见到张益桁,已是寒假,那时张益桁刚从市医院回来。而那次晚会因为斗殴事件而泡了汤,黑头也受到了留校察看的处分。益桁家估计也没有精力追究黑头家的责任,在收到了黑头他爸给的一笔数目不菲的赔偿金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我要跟你说一个事。”

益桁刚从医院回来,便跑来找我。

“我可能要走了。”他说。

“走?你去哪?”

“我老家,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小城市。冬天比这里冷,夏天比这里热。”

“你是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吗?那我怎么办,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啊?”

“我也不想,但我爸妈已经准备要搬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从天而降的噩耗,黑头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呦,这哥俩感情还真好啊!”

事情过去还没几天,嚣张的气焰又回到了黑头身上。

“你想干什么?又想打架?”

“我可不敢哪,我可是受够教训了,要是这次又赔掉一套房子,我都替我爸觉得不值。”

“房子?你什么意思?”

黑头走到我们身边,别有用心地看着益桁说:“看来你的好兄弟还没有告诉你啊,张益桁,我爸可是用一套房子做封口费,习然一家才答应不把事情声张的呢。这事你还不知道吗?”

“你给我住嘴!房子本来就是我们的,你爸一直以权谋私占着不给我们。你别想借机挑拨离间。”

我很气愤,但又莫名地害怕,我转过头焦急地看着益桁:“别听他胡说,别理他!”

“这话我可不敢乱说,不信你问问他们,”黑头指着身边那群跟班,“你问问他们看,这个院子里有谁不知道?”

“你们是一伙的,你给我住嘴,世界上怎么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你给我滚,给我滚!”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疯了似的向他们吼。

“习然。”

“嗯?”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

“益桁,你不相信我?”

“算了,反正我都要走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天快黑了,我先回去了。”

益桁把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望着益桁回家的背影,望着他那被夕阳拖长的身影,在淡红的光晕中模糊开来。我一时竟不知所措,所有的解释如鲠在喉。我静静地站着,看着益桁越走越远,夜色在身后的嘲笑声中渐渐浓郁。

6

益桁走的时候,我毫不知情。

那是个极为寒冷的冬日,雪下得很厚。没有人知道益桁一家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总是这样,来也是,去也是,从不拖沓。

也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冬天,我们在大家的羡慕声中搬进了新房子,房子很宽敞,我的房间有原来的四倍大。我以前是多么想要这个敞亮的大房子,而当它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却没有丝毫喜悦。

我依旧讨厌这里。

很讨厌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