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有所获(第2/3页)

“哟呵,这不是那个小贼吗?”他挂着挑衅的笑容惊呼一声。

欧维没有回答,想绕道,却被围在汤姆身边的一个小跟班一胳膊肘挡住了去路。欧维抬起头,小跟班憨笑一声。

“看好钱包,这儿有贼!”汤姆的喊声在走廊上回荡。

欧维用一只手牢牢握住那摞新衣服,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握成拳头。他走进一间空置的更衣室,换下肮脏的旧工作服,褪下父亲那块变了形的腕表放到长凳上。他转身准备进淋浴房的时候,他们出现在门口。

“我们听说火灾的事了。”他说。

欧维看出汤姆在等着他回话。他决定不让这个黑胡子的大块头得逞。

“你爸爸肯定会为你自豪的!他都没有惨到烧掉自己的房子!”汤姆冲着他走进浴室的背影吆喝道。

欧维听见那些小跟班齐声尖笑。他闭上眼睛,额头抵着墙,任热水流遍全身。他站了足足二十分钟。有生以来最久的一次淋浴。

当他再次回到更衣室,父亲的表不见了。欧维翻遍长凳上所有衣服,查遍每一寸地板,搜遍每一个衣柜。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一刻决定他们将成为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愿意让别人骑在头上。

或许是汤姆对他的栽赃,或许是那场大火,或许是那个假冒的保险推销员,或许是那些白衬衫,或许所有忍耐都有个限度,此时此刻,就像有人从欧维的头上拔掉了引信,眼前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阴影。他踏出更衣室,仍然一丝不挂,水珠从紧绷的肌肉上淌下来,沿着走廊走到工头的更衣室,一脚踹开门,在惊恐的人群中辟出一条路。汤姆站在另一端的一面镜子旁,正在修剪他的大胡子。欧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大喝一声,震得墙板直颤。

“把表交出来!”

汤姆惊讶地低头看着他的脸,黑黝黝的身躯像一大片黑影笼罩着他。

“我没有你那该……”

“交出来!”欧维喝断了他的话,声音之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向自己的衣柜靠近了一步。

一秒钟之后,欧维以意想不到的力量把汤姆的外套从他的手中夺了过来。他哑然地站在那儿,像个受罚的孩子,任凭欧维从外套的内侧口袋中掏出那块表。

然后欧维出手了,一击命中。汤姆像袋湿面粉似的倒作一堆。沉重的躯体倒地的刹那,欧维已转身离去。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有那么一刻决定他们将成为什么样的人。要是你不了解那个故事,就不了解那个人。

汤姆被送进了医院。反复有人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汤姆只是眨巴着眼念叨着“滑了一跤”。奇怪的是,当时在更衣室里的所有人,居然没有一个记得发生过的事。

这是欧维最后一次看见汤姆。并且,他决定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上别人当。

他留下了夜间清洁工的工作,但辞掉了工地上的活儿。他已经没有房子可造了,并且那时候关于造房子,他已经学到了足够多的知识,那些戴安全帽的老家伙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传授给他的了。

他们送他一个工具箱作为临别礼物。这次里面装着的是全新的工具。“给狗仔,试试看造个不会倒的。”纸条上这么写道。

这对欧维来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用处,于是他漫无目的地扛着它晃了好几天。最后租他房子的阿姨同情他,开始在房子里到处找东西让他修。这让他们俩都安生了许多。

后来,他报名参了军。体能测试中,他得了高分。征兵办长官喜欢这个沉默而健壮的年轻人,并鼓励他考虑一下走职业军人的道路。欧维觉得这听上去不错。他知道军人穿军装服从命令,谁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能,井井有条。欧维认定自己是当兵的料。实际上,下楼进行强制性体检的时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突然有了使命感,有了目标,生活有了意义。

快乐延续了不到十分钟。

征兵办长官认为体检只是“走个过场”。当听诊器落在欧维胸口的时候,那儿却传出不该有的动静。他被送去城里的医院。一周后,他得到通知,他的心脏有罕见的先天缺陷,被免除所有兵役。欧维打电话去争辩,还写了信。他又找了三个医生,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但一切无济于事。

“规矩就是规矩。”欧维最后一次去征兵办争取的时候,一个穿白衬衫的人如是说。

欧维失望至极,没有等公车,而是一路走回火车站。他坐在站台上,脑海一片漆黑,自从父亲死后,这还是第一次。

几个月以后,他即将同他后来娶回家的女人一起走在这同一座站台上,但当时他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