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和一辆该放哪儿放哪儿的自行车(第2/3页)

“嘘!”那个长黑眼圈的流氓小伙伴脱口而出。

欧维没吱声。

他经过那块显眼的“社区内禁止车辆通行”牌。那块牌子,外国孕妇显然没看懂,尽管欧维知道看走眼是不可能的事。欧维肯定得知道,因为这块牌子是他竖的。他没好气地走在排屋之间的小路上,脚步铿锵,让人误以为他当自己是台压路机。就像这个小区住满智障还不够糟糕,他想。就像整个小区还没变成人类进化过程中该死的绊脚石。开奥迪的公子哥和金发霉女住在欧维家斜对面,整条街的最远处住着共产党一家,女儿们正值青春期,头发鲜红,内裤外穿,脸涂得就像翻版浣熊。是呀,他们现在一定是到泰国度假去了。简直了。

欧维家隔壁住着个体重近四分之一吨的二十五岁男人。他还留着长发,就像个女人,还穿滑稽的T恤。他一直和妈妈住在一起,直到几年前她因病去世。他叫吉米,欧维的太太说起过。欧维不知道吉米是干什么的,估计是什么非法的勾当,要不就是培根检验员。

另一端住着鲁尼和鲁尼太太。话说欧维也不该称鲁尼为他的死对头,但其实这个称呼实在贴切。这片住宅区的沦陷其实就始于鲁尼。他和太太安妮塔搬来的那天也正是欧维和太太入住的日子。当时鲁尼开着沃尔沃,但之后他又买了辆宝马,这件事本身就说明这样的男人不可理喻,欧维心想。

另外,就是这个鲁尼发动政变把欧维从社区委员会会长的位子上赶下了台。看看小区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高额电费,自行车乱停乱放,还有人在小区里挂着拖斗倒车。尽管挂着牌子说这是严令禁止的。欧维曾严正警告过这种局面的发生,但没人听他的,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踏进社区委员会代表大会半步。

他的嘴嚅动了一下,就好像每次脑子里出现“社区委员会代表大会”这个词就想吐,仿佛这是一句脏话。

走到离他的破信箱十五米远处,他看到那个金发霉女。起初他完全不明白她到底在干吗。她在过道里踩着高跟鞋摇摇欲坠,还冲着欧维家的外墙歇斯底里地指手画脚。那个老在欧维的铺路石上撒尿的小东西绕着她边跑边吠。欧维也不确定这玩意儿算不算是条狗,更像是长着眼睛的雪地靴。

金发霉女冲着外墙一通吼,情绪激烈,太阳镜都被震得挂到了鼻尖上。雪地靴吠得更大声。“这娘儿们此番终于发失心疯了。”欧维想,在她背后几米远处停下脚步。此刻他才发现,她不是冲着外墙指手画脚,她在扔石头。也不是冲着外墙扔,是那只猫。

它惊恐地躲在欧维家储藏室的背后一角,皮毛上有血迹——如果剩下的那些还能算皮毛的话。雪地靴龇着牙,猫咧着嘴。

“不许吓唬我们王子。”金发霉女又从欧维的花坛里捡起石头朝猫咪砸过去。

猫咪一蹦躲开了,石头砸在窗台上。

金发霉女又捡起一块石头准备扔。欧维向前挪了两小步,离她近得大致可以让她感觉到他的呼吸。

“再往我家扔一块石头,我就把你扔回你家去!”

她转过身。他们四目相对。欧维双手插兜,她在他面前挥舞着拳头,就像要赶走两只微波炉大小的鸟。欧维面无表情。

“那个可恶的家伙挠我们家王子。”她开口道,怒目圆睁。

欧维看看雪地靴。雪地靴冲他吼。欧维再看看那只猫,它屈辱地蹲在他家门外流着血,却依然叛逆地昂着头。

“它在流血。看上去扯平了。”欧维说。

“才他妈没有!看我不弄死这个鬼东西。”金发霉女咬牙切齿。

“你做不到。”欧维平静地回答。

霉女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这玩意儿肯定浑身上下各种病毒细菌传染病。”

欧维看看猫,再看看霉女,点点头。

“很可能你也一样,但我们没有朝你扔石头。”

霉女下嘴唇直颤,她把太阳镜往眼前一推。

“你给我小心点!”她嚷嚷。

欧维点点头,指着雪地靴。雪地靴想咬他的腿,但欧维猛一跺脚,它只好退了回去。

“这玩意儿在小区内可得拴好了。”欧维说。

她甩着金发使劲哼哼,欧维几乎可以预见一丝丝鼻涕就要夺孔而出。

“那,那玩意儿呢?”她激愤地指着猫。

“关你屁事。”欧维回答。

霉女用一种既鄙夷又窝囊的眼神瞪着他。雪地靴沉默地咬紧牙齿。

“你以为这条街是你的呀,你个该死的脑瘫。”她说。

欧维只是平静地再次指指雪地靴。

“下次这玩意儿再尿我的地砖,我就给地砖过电了。”

“王子才没在你那该死的地砖上撒尿呢!”她哼了一声,举起握紧的拳头向前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