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的回忆(第2/13页)
只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预测的。
事物绝不可能按照人们自己的愿望去发展。或许下一个瞬间幸福就会降临,或许一直等待下去也无济于事。恰如海浪或天气的变化一样,谁都无从知晓。对任何人来说,奇迹都平等地随时等待着降临。
但那时,我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西山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大学教授,研究英美文学,同时还写推理小说,是一位奇人。西山小时候过着类似被父亲软禁的生活,差点儿因为营养失调而丧命。
据说因为难以同这样的父亲一起生活下去,西山的母亲离家出走了,父亲不懂该如何照顾孩子,所以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一直把他关在屋里,几乎不让出门。连吃饭也是想起来的时候才给他,自己外出时还总是锁上大门。而且,他们又是住在长野县的山里,所以后来是西山的亲戚报了警,才大动干戈地把他营救出来。那时虐待儿童刚刚开始成为热门话题,由于时间上的奇妙巧合,使这件事成了超过本来性质的公众热议案件。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在电视新闻里看到幼小的西山获救时那茫然的表情。不知为什么,那么无助的一个小男孩儿,眼睛却炯炯有神,脸上甚至还有一种明朗的神态。
“外面这么漂亮,我真高兴,叶子的颜色,简直有点儿晃眼。”当时西山陶醉地说。
那之后,西山被带离父亲身边,由富有而又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姑妈收养,过上了与遭到软禁时完全相反的生活。
现在他三十岁了,管理着一家小店,既不是夜总会也算不上酒吧,就是那种常见的放着音乐让客人喝酒的地方……他受雇在这家小店当店长。
我觉得,他在那段软禁遭遇以及之后的生活中,一定领悟了什么。
那是只有彻底置身于被动位置才能够获得的、某种惊人的领悟。也许正因如此,他的目光才会那么透明,而且时时闪动着不可思议的直觉吧。
西山管理的小店名叫“小路尽头”,真的就在道路尽头,是把一个独栋建筑重新装修之后改造而成的。这个古旧的独栋建筑很快就要拆除,明年小店将要搬到一个稍微大些的地方。西山也将借此机会到东京的名店去学习,以便将来能成为职业调酒师。
这家小店的业主是我舅舅,他在老店歇业之前休个长假,到海外旅行去了。我虽然一直想离开家庭,可终归还是个没有出过闺房的千金,妈妈拜托舅舅,让我在他店面二楼的小屋暂时借住一段时间。
这条街位于一个大都市,离我自己住的地方开车大约一小时左右。
说是大都市,但并不是像东京那样,而是东京近郊一个最大的城镇,新干线在那里设有车站,也有百货大楼,还有那种店铺云集的繁华街道。
我的未婚夫高梨,就是赴任到这个城市工作。
因为他所供职的公司总部就在这个城市。我们从大学时代开始交往,也都互相见过了彼此的父母,还交换了订婚戒指,只等他回到分公司,稍稍获得晋升之后就结婚,我们已经明确地发展到了这一步。
但是,大约从今年春天开始,高梨发电子邮件和回复录音电话都越来越有延迟的倾向。
我想一定是工作太忙吧,也就没有特别在意,只是等着他回家。
实际上,他周末回来的时候,看起来也很正常。
我们一如既往地约会,接吻,手拉着手散步,去外面吃饭。
偶尔也一起去饭店,一如大学时代那样互相说着各自的近况,过着十分平静的生活。
然而,他终于开始在周末也不回来了,给他打电话也几乎不会立刻回电。
即便如此,我依然同往常一样地等着他。交往的时间长了,想不到会变成这种感觉。
由于几乎失去了联系,所以我就找他的哥哥姐姐谈,于是,过一段时间,也许是受到了忠告,他又会打电话回来,我们就这样勉强维持着。
尽管我这个人很迟钝,但也感到实在太奇怪了,那是在今年夏天他一次也没有回家的时候。我们的家乡靠海,他最喜欢在大海里游泳,然而整个夏天完全未归,这时,我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
虽然连自己也觉得我这个人过于漫不经心,但或许,实际上我已经注意到了什么。因为每次仰望天空的时候我就会叹息,喝酒的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泪流满面。
不过我跟父母和妹妹一起住在父母家,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棘手的、严重的、热闹的,等等。而且,母亲经营着一个只有柜台没有桌椅的三明治小店,我几乎每天都帮忙打理,所以生活中充满了忙碌和快乐的事情,不知不觉中时间也就稀里糊涂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