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记得保持警惕(第2/3页)
洗完碗和衣服之后,她还会让我去买东西。最早要求我在放学后买面包和报纸。之后还要我给弟弟买牛奶:学校旁边的卡为路上有一家乳制品商店,每天早上我都要去那里买一瓶牛奶回来当早餐。洗完了碗之后,我再次出发,这下终于可以去学校了。
自行车事件让我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时刻警觉的人。我总感觉自己受到威胁。于是便尽自己的所能让她满意。我低头、顺从都是因为害怕挨打。她的控制成了一条无形的绞绳,可以平静地扼住我的脖子。她最大的绝招就在于我年纪还太小,以至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超出我实际年龄的劳动。她对我发号施令,我只想着把事情做好,却不提出任何质疑。我其实可以尝试寻求帮助或靠哭泣解决问题。但她很聪明,逐渐增加劳动的强度。苦差事一点点增多,但我却并没感觉到自己丧失了自由。这更像是一种有预谋的、经过深思熟虑的驯养,而目的也只有一个:我做得越多,她做得就越少。
1963年,我们把家搬到了博比尼市的火车站路2号。在这间新公寓中,我将完完整整地忍受她的暴行。没过几个月,我已经彻底沦为家里的奴隶。洗衣服洗碗?很简单,她再也不用插手。每天晚上,她只需将一天的衣物泡在浴缸里,放上水再加一撮洗衣粉就好了。第二天一早,是要我在起床后用刷子刷洗。我持续几个小时的洗啊、刷啊,以至于胳膊都抽筋了。之后,我还要用手把衣服拧干,把它们放进桶里,最后才再扔进洗衣机。“可是,等一下,如果有洗衣机的话,为什么她还让我用手洗这些衣物呢?——傻瓜!那是因为洗衣机洗得不干净!”
我有时候也会觉得疲惫,尤其在没睡好的时候。我刷衣服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慢。她看到了之后,提醒似的命令我:“哦!可不是让你在那睡觉的!”一听到她的声音,我立刻肾上腺素升高,口干舌燥,双手颤抖,就像个小士兵一样直起身来,抓起另一件衣服,马上继续工作。
一天早晨,我真的睡着了,脑袋靠着搪瓷浴缸的边缘。冲我叫喊还不够,她最终用手背的巴掌把我打醒。她的手重重地落在我的右脸上。我瞪大了眼睛,身体因惊讶而痉挛,既哭不出来,又喊不出来。但最可怜是的这次我认为我的态度和她的举动是有必然联系的。同上次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挨打不同,我觉得这次被打完全合理:我没有好好干活,所以她打了我。规矩的第三条也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要么干活,要么挨打。”
好了,她胜利了。从此以后,我不仅要提防那些突如其来的拳头,还要更快更好地服从。为了争取时间,我会找出不太脏的衣物,把它们直接放到桶里,然后快速地拿起另一件衣服刷洗。让她听到刷洗的声音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我就会挨打。问题是早晨一醒来就要离开梦乡,这总让我感到痛苦。我无法控制自己:我的思绪会游走,手头的活也就放慢了速度,拳头耳光也随之而来。扇耳光后来被演化成了用脚踢。这更方便,因为她不用弯腰了。脚踢很疼的,尤其是被踢在肋骨上,但至少我的头部能幸免于难。后来我就习惯了,过了一段时间,她打我时我也不看她,而是继续洗手里的衣服。
有一天,她比平常更恼火,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扔到了走道上,我靠墙蜷缩着,用胳膊护住脑袋。拳打和脚踢波涛般涌来。我的身体被这脱缰的暴行打垮了。我的大脑呢?也失去意识,昏迷了。我们刚刚又步入了新阶段。还没等到十岁生日,我的身体就已经不再属于我了。
后来,她还会用我父亲的皮带。再后来用的是那会很时髦的器件,这个工具在所有的杂货铺或很多法国家庭都能找到:散鞭。剧情通常都是一样的,我洗衣服,她打我。我常常企图理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变成这样。可我总是尽力做到最好。为什么会使得暴行升级?或许她觉得我冒犯了她。但我从来都一言不发。在她打我时,我捏紧拳头,紧皱双眉但不哭泣。我从不哭。无论如何,我不会在她面前哭。“竟然不觉得疼!”问题可能出在这儿。她可能想看我受不了而向她求饶。也可能是我无声的忍耐激怒了她。然而,她并不知道每晚睡觉前我会流多少泪。
我每天都会挨打,而要做的苦工也越来越多。现在,我需要清空碗橱,清洗里面的七十二件陶瓷餐具。之后,我还要擦拭家具。每周如此。工作期间吃不吃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东西擦亮。我还要用酒精把厨房里的餐柜擦亮,尤其不能忘记镀铬的柜脚,底面以及靠墙的地方。每周,我还要擦窗子。我觉得这是最烦人的。我要站在脚凳上,手拿报纸和清洁剂擦拭。她经过我身后,在我不注意时打我,我站在脚凳上,这个高度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