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朝九晚五(第3/4页)

此外,还有那些家庭,我看见过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有些人的孩子从来睡不着觉。有些人的孩子的行为相形之下简直使得我这孩子像特雷莎修女。有些人精疲力竭地前来,仅仅被告知由于资金紧缺现在孩子每天只能分到两块尿布,或从此星期天上午会关闭操场。

我通过了驾驶小型巴士的考试,此后开这车就成了我在护理中心最热衷的活动。那些孩子有许多都没怎么出去玩过——有时是因为缺少交通工具,有时是因为大人们觉得“太过冒险”。我们三个同事带一个十二岁男孩到海边——那可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把他领下海水,他便决定再也不走了,我们花了两个半小时才说服他回到车上。另一次,我带一个热爱切尔西足球队的男孩去游览他们的俱乐部,他亢奋得无以复加,一路高喊“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让其他观光者困惑不已。这些出行对其他没有参与的孩子也意味良多。就像第一次倒班遇到乔伊对我产生的影响,我也同样希望中心允许孩子们去做他们平时总被剥夺了机会的一切事情,希望我们能尽可能多地带他们出去。我想要人们认识乔伊,亚当,莎拉和约翰……

我这孩子曾去过那家护理中心,并对之一见钟情。那儿有一间感觉训练室、一间软体玩具房、一整套IT设备和六个宿舍。不上班时,我偶尔带他进去逛逛,我们会向其中一些小朋友打招呼,之后留下吃晚饭。他喜欢那种按一个键就可以上下移动的浴缸,总想在那儿过夜,又总是带着怀疑的目光盯着他想睡的那间房里的孩子们。那房间有一台电视,个别年长一点的男孩趁你没注意就想偷窥一眼《宝贝基站》[1]。

关于那段时间,我最珍视的记忆是圣诞派对。所有的孩子都受到邀请。救世军乐队来演奏颂歌却无人领情,因为这拖延了上香肠卷的时间。这次活动非常精彩。

我被请求当圣诞老人,我同意了。我像多数高龄的不成熟男人一样,在准备阶段弄来一套戏服,然后又像个男孩,为这如此重大的场合训练了很长时间。不过我还提了一个条件,就是我这孩子要一块参加。

我让他坐好,跟他说圣诞老人请我们帮个忙。这位大神由于忙着准备节日,所以没法来我们的派对,就问我们能不能帮他。圣诞老人说我可以当他,还让这孩子当精灵。这孩子欣然应允。

当然,起初那套精灵戏服穿着太痒,我买来的一对尖耳朵和红色的、玫瑰色的面颊也肯定用不上了。但经过一顿甜言蜜语的哄骗,又给他在戏服底下穿上“正常”的衣服之后,他这精灵总算像模像样了。

我会老实交代,那天我确实有点没头没脑:我设想圣诞老人只要坐在他宽大的椅子上,而那长着母鹿眼睛的精灵则栖息在他的脚旁,睁大双眼满带惊奇地抬头望着他,同时给兴高采烈跟着家长一块往里走的孩子们发礼物。

同事们用一周时间把感觉训练室装饰成了一个岩洞,时髦非凡,深得我心。派对原定只开两个小时,却搞了这么个任何商场都会引以为傲的岩洞。一到中心我就去员工宿舍换戏服,反复提醒这孩子不要叫我老爸。“这是你的名字。”他说。我提醒他,我是要做圣诞老人而他是要做精灵的。他点头,说“我知道”,然后每次跟我说话还是叫我老爸。我只好告诉那些迷惑不解的孩子和家长,“我长得像工厂里所有圣诞精灵的父亲”。

然后,我这辈子最莫名其妙的120分钟就开始了。这孩子爱死了其中的每一瞬间。他用一件件礼物猛敲地板,他吃百果馅饼,在不停地干这两件事的间隙当中,他还有很多话对那些来看圣诞老人的孩子说。当柔缓的圣诞音乐在那星星闪闪的节日圣殿里四处流溢时,我做了一场伊恩·麦凯伦爵士[2]都会叹为观止的表演。而当雪橇铃声响彻寒冷冬夜,我怅然地说起“魔法粉末”,孩子们酣然欲睡之时,精灵却有自己的台词要说。

“要听话,否则你们什么礼物也拿不到!”他朝那些孩子叫嚣,“是吧,老爸?”

每次我问一个孩子圣诞节想要什么,精灵都要越俎代庖替人回答。

“我已经拿到我的了。”

“你们谁也不能看。这礼物被诅咒了。”

“垃——圾。”

之后,孩子们与我这圣诞老人合影——可爱极了,该当一生珍惜的回忆。家长一一上前拍照,抓拍到尽是这样的画面:一个眼神狂热扮着鬼脸的精灵突然跳出来霸占了镜头上本该是他们自己孩子所在的位置。拍完照的孩子走开时,我就叫那精灵递给我一小盒包装好的礼物,让他们带回家,他倒好,每次就把礼物大致朝门的方向一扔,让人家出去时自个儿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