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丹狗史酷比[1](第2/3页)

从操场上的陌生小孩到我漂亮的侄子侄女,在某些瞬间,我妒忌他们所有人。每一个踢进的球,每一场通过的考试,每一个出口的笑话,无不在我心里引起这种我试图抗拒的感受。为什么我儿子做不到这些?

幸亏时隔多年这种感觉衰退了,但是当人们对我说我有一个多么棒的儿子的时候,我仍会变得情绪激动。因为这么久以来就没有人那么做过。

唯一剩下的恩赐是回家和时不时地探亲。我不能装作没有觉出在亲人中也照样被审判,因为我感觉到了,即便那并非真实。我开始丧失对自己作为一个家长的自信。我想,必定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也许我们太柔弱,或太强硬,又或不够持之以恒。我不知道。

他和我计划离家去找他的堂兄弟们一块过星期天。他妈妈待在家里,好给自己一个机会喘喘气。

我们先把行李装到车上。那时这孩子已经变得越来越迷恋一些东西——客观物质。我想它们赋予了他一种安全感,一种在持续变化的世界里的恒定感。环境会变,但以熟悉之物环绕他,能给他一个靠山,一种自我感。不管我们去哪里,他都得带点东西。这就在托儿所的问题上招致很多麻烦,因为人家不准我们带玩具进去,自从肖恩偷偷从家里带进去一个橘色小车子之后就不许了。那些工作人员尽管看到这规定多么让这孩子难受,却寸步不让。这就使得早上那些例行事务显得更为危险。

我们做好准备北上,这孩子带了些他想带的东西。我拖出他的卡通维尼熊行李箱时,他便立即知道我们要去看望他的堂兄弟们。他挑了一盘《史酷比》DVD,放进行李箱。瞧见它孤零零地躺在箱子里,他仁慈的一面流露了出来。天可怜见,这电影光盘不能独自旅行。它需要朋友。于是他其余的所有电影光盘也跟着进了那手提箱。现在还有个问题。我们怎么能不带上全部家庭录影碟就只带上了电影光盘呢?它们从来都是搁在一块的,所以每一盒家庭录像碟也都摆进了箱子。箱子现在满出来了。没事儿,还有箱子的底层可以用,最后那盒家庭录像碟《恐龙传说》就搁那儿。于是这又变成了一个词语联想游戏。恐龙——需要带上他的所有恐龙玩具。接着他拥有的每只塑料恐龙被翻出来,以数周前丢了伍迪[8]的帽子之后都没有过的急迫登陆到了箱子底层。说起《玩具总动员》,最后那只恐龙可是他从他的精选系列泰迪熊里面找出来的可爱版雷克斯[9]。但他不能带一只泰迪而不带其他那些,那不公平。于是所有泰迪熊都得去度假了。

就这样,没完没了。我们终究出了家门,开上高速路,装满玩具和游戏光盘和垃圾的手提箱们使车子不堪重负。一个装衣服的背包和两只牙刷颤巍巍地搁在箱子顶上。后备厢里是他妈妈收拾的北极救生包,仿佛你会在五月份去英国的西北部探险似的。

旅途本身也不好对付。路上这孩子想玩“史酷比”,就像他在此后七年的每一次汽车旅行中一样。漫长的七年。

在车里,他会这样指挥我怎么玩“史酷比”:

“没错,你是弗雷迪因为你在开车,我做夏吉[10]因为我是个男孩。(外面驶过一辆车)弗雷迪,快看!怪物!跑啊!我们再玩一次。没错,你是弗雷迪因为你在开车。我做夏吉因为我是个男孩。(外面驶过一辆车)弗雷迪,快看!怪物!跑啊!再来。没错,你是弗雷迪因为你在开车……”

全剧如上。我们的聪明之处在于,我们就这样重复,全程225英里,一遍又一遍。四个钟头,也不跑偏,也不加入新的角色,也不试着假设维尔玛[11]有驾照。反正就那些。生平第一次,我想念“贱酷比”。

我们终于到了。这孩子喜欢奶奶的房子。一座平房,没有顶部可能暗影潜伏的可怕楼梯。到达后一刻钟,车上那些东西全搬进了他的房间。羽绒被被他从家带来的自己的被子取代了,床移到抵着墙的位置,就像在家中一样。行李开的开拆的拆,各归其位,几乎——几乎又像回家了。完美。

我想,早几年,有一个这样的孙子对祖父母两人来说都不容易。我爸已经不在了,但后祖父在这孩子出生前很久便出现了。“后”这个词带点恐怖色彩,使人想起那个讲到“邪恶的后妈”的童话故事。所以,他就成了很称职的祖父。这孩子不可能有更好的祖父了。

早些年他这个后孙子很少拥抱他,更从不亲吻。假如他靠得太近,他会被这个后孙子撞到,而那大概是他在那种交流方式中所能期望的一切了。那肯定深深地伤害了他,而且不仅是在身体层面。后来事情有了极大改变,尽管我不清楚是何时发生的。现在这孩子以他的熊抱与盛情而闻名,但仍无亲吻。一贯如此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