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4页)

大雨下了整整四天。这就意味着,雨水应该已经浸到了树林地表以下三四英尺的土层。第一天,雨水只会浸入几英寸。但过了第二天或第三天,表层泥土的含水量达到了饱和,雨水就会开始潜入更深层的地下。

伊尔莎还在讲话,她的声音抵消了外面呼啸的风声。她的声音升高时就像一阵疾风,嘹亮而动听,在教堂的穹顶之下缭绕。

“今天早上,我们读了《圣经》中关于种子的寓言。”她说,“在这些话语中体会到了上帝的荣光。但我不认为《圣经》中的这些象征与寓言是我们了解上帝的唯一方式。伟大的神学家奥斯丁曾说过,世界上有两本书让我们了解上帝。其一是《圣经》,其二就是自然之书。所以,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读一读这第二本书吧。”

伊尔莎的手在讲台上翻了一页纸,我的注意力被她圣带上的树所吸引。自然之书。她正把它穿在身上呢。

“人类正处在毁灭自然界的风口浪尖,根据《圣经》的记载,这伟大的自然界原本是上帝馈赠给人类的礼物,好让我们充当地球的管家。但在二十世纪,我们很显然没有尽到管家的职责。这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伊尔莎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我非常想知道答案。她给出的答案让我惊喜。

“我认为,”她说,“原因之一就在于我们失去了亘古以来所固有的与自然的联系。我们不再睁大眼睛好奇地环视周围的世界,而只要我们这样做了,我相信,就会为摧毁这个非凡的世界而感到惋惜。作家蕾切尔·卡尔森曾说,当我们专注于观察周围的世界、专注于眼前所见的奇迹时,摧毁的欲念就会变少。就我个人而言,在太平洋西北岸,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些参天大树更能代表上帝荣光的了。你们只需要看看外面,就会发现上帝的存在——树无处不在。”

我突然感到伊尔莎是如此可爱,尽管我并不相信上帝。我好想站起来大声对她说:“你说得对。”但我很努力地忍住了想要站起来大喊的冲动。她在呼求人们去看看那些树,我们都应该去看看树,一直一直。

“一棵树最初是幼小而脆弱的,”她说,“正如耶稣作为婴儿降生人世,十分脆弱,需要被照顾。当我得知这里的大型常青树竟能播撒如此多的种子时,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棵道格拉斯冷杉一年能产出四千磅的种子,一棵美国黄松能产出整整十万颗种子。在我们把孩子看成未来希望的同时,我也把每一棵树的每一粒种子看成未来的希望。

“我们今天在《圣经》里读到,种子播撒在不同的土地上,最终会结出不同的果子,而这一切完全取决于那片土地。我们都希望能结出好果子,不是吗?”

又一阵暴雨打在彩色玻璃上,我开始观察美国梧桐树叶左右摇摆的影子。那棵梧桐的树干又长又直,在离地二十英尺的地方,树干分裂成好几条粗壮的树枝,形成一个皇冠状的落脚点,非常适合攀爬。可现在这个时候,树上到处都是雨水,太滑了,没法爬上去。大风还会把雨水吹得到处都是,打湿我的运动衫。

伊尔莎提高了嗓音,在风声中清晰可闻。

“一棵树,”伊尔莎说,“需要经历很长的时间才能成熟——有时甚至要好几百年。我能感觉到,上帝也在用同样的方式与我们共度一段相当长的时光,观看那漫长的循环,那漫无边际的巨大图景。上帝希望我们都结出好果子。

“上帝的能量闪耀在我们所见的一切之上,再没有比一棵古树历经百年的沧桑更好的证明。我仰望LBA树林里鹰树宏伟的树冠,心想那大概就是被永恒的存在拥抱的感觉吧。”

此刻,我心里想的是鹰树所在的山坡。大雨会使任何一片没有被植物根系牢牢固定住的空旷土地变得极不稳定。长有杂草或小树的山坡不会有事,但土壤本身会变成一种不稳定的物质,而非固体。我看着美国梧桐的树枝在狂风中摇来摆去的样子,猜想鹰树周围的树林大概也是同样的情景。较为矮小的树木基本不会在大风中受伤,因为它们的树冠会创造出一个天然的防风屏障,保护好彼此。

“当你得知这棵树——这个向导,在你之前,”伊尔莎说,“甚至先于你上百年就早已存在,并且在你死后依然存在的事实——难道不会给你带来某种平静吗?正如当你得知上帝的恩典一直与你同在,坚不可摧。”

可是,鹰树矗立在整个树林之上,比周围所有的树都要高出五十到七十五英尺。这就意味着,它会在风中孤立无援。再加上脚下不稳固的土地、湿滑的雨水,美国黄松较浅的根系可能无法牢牢抓住地面。如果狂风把它吹得摇来摆去,一些事情就有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