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4页)

“好的。”我说。

伊尔莎牧师向台前走去。她登上四级台阶,来到布道台前,拿起一个铃铛摇了摇。铃铛发出一个清脆的丁零声,我总想去模仿,却怎么也学不像。

这天早上,我总算找到了合适的音调,随着铃铛一起哼唱,两个声音融为了一体。室外大雨瓢泼,不停地拍打着窗户,我想起了那些小水珠。如果我也能和水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那该有多好。

伊尔莎摇响铃铛后,教堂里互相谈话的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我能听见教堂外面呼啸的风声。北面的窗外,一棵高大的美国梧桐被风吹得摇来摆去。只要凝神静听,甚至能听到树叶与树叶、树叶与窗户之间相互摩擦发出的哗哗声。

美国梧桐的树叶是手掌状的,每个叶片都有三到五个小尖,有点像人类的手指——如果你眯着眼睛看的话。树叶的边缘呈波浪状,长着一些小小的刺;叶柄很长,比枫树、橡树等阔叶树的叶柄都要长。此外,美国梧桐树叶还有一个有趣之处:它们的颜色变幻不定。树叶尖端是明亮的翠绿,另一端却是苍白的浅绿。

风停了一会儿,我回头去看站在教堂前面讲台上的伊尔莎。她一直在讲话。

突然间,我意识到,既然她只是站在那儿讲话,手里又没有拿书或者任何别的东西,那就意味着这是她的布道时间。我错过了布道的开头,当时我正在思考关于美国梧桐的问题。我希望伊尔莎能重新讲一遍,从开头开始讲,因为我错过了关于自己和树的那一段,但我不能在教堂里站起来要求伊尔莎讲别的东西。这是妈妈的规矩之一,从我十岁那年开始的。十岁之前,还没有这个规矩的存在,我曾多次在伊尔莎当着会众的面讲话时站起来跟她说话。可现在,我已经超过了十岁,再也不能像那样打断伊尔莎了。我只好努力集中注意力听她讲话,以防再错过任何内容。

“我相信,上帝的荣耀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存在于我们之间,”她说,“存在于一切之中,因为物质本身就是一层薄薄的面纱,罩在上帝辉煌的荣光之上,正如阳光照射进每一条缝隙。”

我很惊讶,她说的话让我想起树叶上的雨水。我本以为接下来她会讲到树,没想到却是关于水的内容。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刚才又走神了,于是只好再一次努力集中精神,倾听伊尔莎讲话。

“我愿这样想:上帝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了恩典的印记,”她说,“在太平洋西海岸,我环顾四周,有时候不禁会想:我们真的都睁大了眼睛,看见上帝的荣光了吗?”

我又忍不住去看那棵美国梧桐,它的树枝正在摩擦着教堂的窗户。不知道如果我也在外面的话,能不能够到这棵大树最低矮的树枝呢?

美国梧桐上长着一小簇一小簇的种子,彼此紧贴在一起,人们称之为瘦果。瘦果就是干瘪、长刺的果实,但也能繁衍生命。它们会飞,能随风飘落到新的地方。有时候,我希望自己就是一枚瘦果——被风吹到一个新的地点,然后在那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这时候,伊尔莎说了一些话,把我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正如我刚才提到的,今天早上,我想谈的不仅仅是《圣经》里关于种子的寓言,还有当我看到我们的彼得·马奇·王以及他的家人,在几周前的市议会会议上,为了保护自然界的荣耀挺身而出时,我的亲身感受。你们可能都知道,彼得成功地讲述了他在那片树林中观察到的重要现象,最终使得市议会宣布将这片原始森林改造成一个公园。我认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非常值得庆祝。”

教堂里响起一声清脆的拍手声,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我看看左右两边,发现许多人都在拍打双手:他们是在为伊尔莎的话鼓掌。他们在庆祝。

“在布道时提及这样的成就、谈论我们的原始森林真的合适吗?我认为非常合适,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们为什么。你们中的许多人都知道,我在去普林斯顿进修神学之前,曾是华盛顿大学的一名植物学学生。你们也一定知道,我的丈夫——皮埃尔,是奥林匹亚常青藤州立学院的一名植物学家兼植物学教授。”

我四处寻找皮埃尔的踪迹,后来才想起今天上午皮埃尔没有来教堂,伊尔莎说过的。

“但这不仅仅因为我个人与植物学的关联。我还从中看到了一种神学意义上的关联。我发现,对自然的学习与对上帝的学习之间存在一种十分清晰的关联。自然是上帝伟大的调色盘,我相信每个人都能从眼前所见的一切中发现神圣的指纹。”

一阵暴雨骤然打在教堂的彩色玻璃上。我想起了鹰树,还有LBA树林中的其他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