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页)

现在,我只能通过泰山游戏爬上鹰树。

游戏开始。首先,你得找一棵非常高的树,这样,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可以从高处向低处转移。

我找的第一棵树是西部红雪松——对我来说很容易爬的树之一。我一边爬,一边仔细观察周围的树,默默记下哪些树枝能让我转移到下一棵树上。我在脑中为身边每一棵小一点的树拍下照片,以便查询接下来该用什么样的顺序,在哪一根树枝上降落。

要想玩好泰山游戏,就有必要把每一步都编成表格记录下来:第一步怎么走,第二步怎么走,然后是第三步,第四步……目前,我还没有在脑中把每一步编成表格,只是建了一个简单的目录。

终于,我爬到了西部红雪松的顶端,能够安全地跳到下一棵树上啦。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都牢牢记在我的脑海中。第一步,跳到一棵西部铁杉上。然后爬到它的背面,找到一根合适的树枝。踩着它,跳到一棵道格拉斯冷杉上,这是第二步。第三步,从道格拉斯冷杉跳到另一棵非常高大的西部红雪松上,在它较低处的树枝上降落。然后,再爬到这棵树的高处,转移到一棵大叶枫上。第四步、第五步,还有第六步是在几棵紧贴着的红桤树之间多次转移,一路向东。接着再转移回来一次,跳到另一棵道格拉斯冷杉上,再次向上爬。到这时,只差两步就能抵达那棵越过栅栏的树了。第九步到第十一步,越过栅栏。转移的时候,我必须仔细地观察每一根树枝,确保它们都足够结实。

正当我完成第五步时,树下传来一声大喊:“嘿,孩子,你在那儿干吗呢?这里是私人领地。”

但我只顾着下一步的转移,压根儿没有在意。最后,大概是在第十九步的时候,这个声音再次出现,这回非常响。

“我打电话报警了!”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第四十五步的时候,我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噗噗”声和“咳咳”声。起初,我还以为是树林中某种鸟的叫声,甚至有可能是一种我还不太了解的青蛙——考齐蛙的叫声。考齐蛙原产自美洲的波多黎各,它的叫声能高达九十分贝。

而生活在这儿的北太平洋树蛙呢,叫声只能达到区区十分贝。

那“噗噗”声和“咳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与此同时,我正在空中流利地穿梭、跳跃,完成自己定下的一个又一个目标。由于我天生手脚不太协调,只好在每跳一步之前都下足功夫、做足计划,确保自己精准地降落到下一根树枝上。我必须全神贯注,否则就会滑倒、摔落,甚至更糟——伤害到我正在爬的树。

在空中飞翔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鸟——啄木鸟或老鹰,但这些鸟都是需要筑巢的。如果我是一只一辈子生活在树上、永不落地的鸟,那该有多好。

世界上确实有这样一种鸟,可以一辈子不触碰地面,它的名字叫作苍雨燕。也许我就是这种鸟的近亲,长年在树木之间飞来飞去,偶尔触碰一下树枝。

这时候,那个声音变得非常响,离我很近,使我再也无法忽视,还有那些每隔五秒就闪烁一下的闪光灯。灯光是白色和红色的,有时候会变成蓝色。我见过这种灯光,它们让我想起斯蒂文斯小姐叫来警察的那天。就在那之后,我被迫离开妈妈整整三天。

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有种要被冻僵的感觉。我预感自己很快就要开始乱晃双手、发出怪声了,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我害怕。

双手乱晃、发出怪声的时候,我是无法专心在树木之间跳跃转移的。挥舞的双手不可能像鸟的翅膀一样带我起飞,反而会让我摔下去。于是,我只好僵硬地抱住树干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只受惊的猫咪。

树下的人不停地朝我大喊大叫。后来,声音停止了,他们中的一个走掉头里,发动了发动机。车灯又闪烁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灭了,只听扩音器发出一声尖厉的嘶鸣,紧接着传来那个人的声音,低沉而平稳。

树下的这个男人一直在对我说话,而我双眼紧闭,嘴里发出哀号,双手已经开始小幅度地晃动了。真希望自己不要掉下去,摔死在地上。

不要,我想。不,我不能掉下去,不要。

过了好久,树下的声音变小了。他们似乎是在相互对话,不再对我大吼大叫了。我睁开眼睛,没有再看见那讨厌的闪光灯。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刚要把眼睛闭上,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我是知道的。

那是伊尔莎的声音。她正在对我说话,叫我乖乖爬下去,声音温和而镇定。

我缓慢地摇摇头,不,不,不。

伊尔莎在树下跟我谈了好长时间,终于,我的身体又能动了,不再僵硬。我在脑中计划好路线,一步一步爬下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