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4页)

栅栏那边有一辆大卡车和一些别的设备。上一回,迈克舅舅带我走另一条路离开LBA树林,如今那条路上全是人的脚印。路的尽头就是那块黄色的牌子,我一次都不想再看见它。

就好像是一艘外星飞船在这里降落,凭空建起了这个栅栏。一个大大的树桩挡了道——它已经成了一根哺养木,上面长满了幼小的树苗。可他们并没有绕开这个树桩,也没有把它整个移走,而是在它的中间砍出一条裂缝,把这根巨大的哺养木硬生生地噼成两半,一半在栅栏这边,一半在栅栏那边。

一个栅栏从一棵死掉的巨树中间穿过,实在是一种怪诞的景象。这个树桩和鹰树差不多粗,可它却已经死掉了,着实令人惋惜:要是依然好好活着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两百英尺高了吧。我甚至可以想象,它高高的树冠在若有若无的微风中轻轻摇摆的样子。

如今,它死去的树桩上横插着一个栅栏,地底的根系被完全刺穿。我猜,有些人一定会叫我别在乎这些,毕竟那只是一棵死掉的树,没有生命的树。但树林中的一切都在为生态系统这个整体做贡献。死掉的树和活着的树一样,都是这个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它们为新的生命提供养料,成为小树生长的苗圃。与此同时,这个生态系统又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

这样一个栅栏横插在树林的中央,着实是件怪事,就好像要说“在一个生态系统的这一边”或“这边是另外一个生态系统”一样奇怪。人们总喜欢做这种事情。然而,在自然界漫长的时间与现实面前,一个栅栏只不过是一条人为的、暂时的分界线,就像在海边湿润的沙地上画一道痕迹,然后命令海浪不许跨越一样可笑。海浪才不会在乎——大自然不承认人类的分界或定义。过不了多久,海浪就会横扫而过,把这条线抹得干干净净。树林也是一样,终将会把这个栅栏存在的一切痕迹消弭殆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我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条为了安装栅栏而画的白色粉笔线。在它的上方,一排蚂蚁已经形成了另外一条线——一条由黑色昆虫组成的线。树木的枝叶已经横生过来,日复一日地遮蔽、模煳那白色的线条。每天清晨的露珠与潮湿的水汽也正在一点一滴地抹掉粉笔的痕迹,尽管它才刚存在一两天。在我看来,栅栏就像这粉笔线一样脆弱不堪,树林会将它吞噬,树会把它吃干抹净。

可是,无论我多么想成为树林的一部分,我还是无法像树那样强壮。栅栏很高,目测有将近八英尺,要是没有顶部那些带刺的铁圈的话,我应该是可以爬过去的。我并不在乎被刺刮伤,只怕万一被卡住的话就得在那上面过夜了,我可不想那样。于是,我只好抬头观察栅栏,思考到底该怎么做。这时候,我想到了帕特·提尔曼。

妈妈曾告诉过我,帕特·提尔曼在战场上被穿着同样制服的士兵开枪打死了。那场战争发生在一个叫作阿富汗的地方,距离奥林匹亚非常遥远。

我在书上读到过阿富汗这个地方,那里原本生长着苹果树和东部白杨树,可后来发生了战争,树林就所剩无几了。因此,我认为帕特·提尔曼死掉之前应该没有在阿富汗玩过泰山游戏。要是他有这机会就好了,我想。泰山是一种很棒的游戏,我很高兴他创造了它。

我决定现在就来玩这个游戏。我倒退着离开栅栏,十分小心,不敢离开太远,免得看见那块牌子。

我需要找几棵挨得足够近的大树,这样,我就能利用它们的树枝把自己转移到栅栏那边去了。在一个树木紧密生长的树林里玩泰山游戏非常简单。可要是邻近的几棵树属于不同种类,或者树枝高度相差太大的话,就会相对比较困难。比如,你要从一棵道格拉斯冷杉八英尺长、四英寸宽的树枝上转移到一棵大叶枫仅仅一英寸宽的树枝上,就很有可能把它折断。这不但会让树受伤,还会让你自己从树上摔下来。一旦摔下来,游戏就结束了。

在这片河岸林中,不同种类的树木参差不齐地生长,所以,这个游戏会变得有些复杂。

四下观察了一阵子之后,我找到了一连串紧挨着的树,从我现在站着的地方一直延伸进树林深处,正好越过栅栏,在距离鹰树非常近(我猜)的地方戛然而止。运气好的话,我甚至可以从这儿一路转移到鹰树上去。能从树林间直接转移到鹰树上,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呢,其实我还是更愿意从鹰树底下一步一步爬上去——那是最棒的爬树方式。当然,我也知道,要从地面直接爬上鹰树会遇到种种困难。毕竟那是一棵古老的巨树,下部的树枝应该已经脱落殆尽了。离地最近的一条粗树枝搞不好会有二三十英尺的高度。这就意味着,我得用一套爬树装备才能把自己弄上去,而现在,我手上没并有这种装备。妈妈说过,在我十八岁之前是不会允许我爬鹰树的。等我长到十八岁,还有三年七个月两星期零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