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心（第2/2页）

“如果你喜欢这样，就继续吧。对我来说，这不算伤害。”她说。苔藓的手松开了，缓缓地站起来，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他早已死了的心听到这样的话，微微一颤，毫无防备。她那么好，怎会喜欢自己？她应该像其他女生一样，把自己当作一件玩物。卑微的自己在美好的她面前怎么可能平等？她真的喜欢自己吗？当他和一群男生打架的时候，其他女生都在旁边欢呼呐喊，只有她，冲到他面前，把他拽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时，只有她，给自己拿药。其实苔藓一直知道，她不像其他女孩，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调情对象，而是把他当作一个和所有人一样会感到疼痛，会疼痛到撕心裂肺的人。但他不想承认，因为她也是有钱人，也应该和那些目中无人的禽兽属于一个世界。

“我讨厌你，讨厌你们所有人。”苔藓咬着牙说了出来，却不敢抬头，因为怕她看出来，卑微的自己也喜欢她。

“好，那就向我报复吧。”两秒的沉默过后，一记耳光打向她，响亮又清脆，带着心中的怨恨。苔藓用力控制着所有情绪，就像一直以来，用力控制着自己不能喜欢上她一样。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自嘲地想，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哭，真是丢人。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反抗，你应该杀了我。”苔藓带着哭腔在恳求，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最终，我还是向你展示了我的肮脏和软弱，展示了我衰竭濒临死亡的心。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的苔藓哭得伤心绝望，像一个被人遗弃了的小孩。她走过去，抱住了他发抖的身体。过了许久，才靠近他的耳边，说了那句一直想对他说的话：“有我陪着你，我一直都在。”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唇就猛烈地堵住了她的嘴。昏黄的灯光下，本来面目狰狞的苔藓变得柔和而单纯，不顾一切亲吻着她的身体。这是他认为最美好的时刻，要刻在脑海里。苔藓最后还是没有进入她的身体，她哭了。在这个废弃的工厂里，两人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没有说话，只有空气中传来的呼吸声。

“一会儿穿我的校服走吧。”她之前被撕破的衣服被苔藓紧紧地攥在手里。

“那你答应我，这不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我答应你。”苔藓微笑着，最后看了看她，用力记住这个躺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夕阳的余晖从门缝中透进来，照在男孩女孩美好的身体上。赤裸上身的他穿上裤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苔藓。她跑去他住的居民楼，却发现他们一家早已搬走。他就这样消失在这座城市重重的浓雾里。

她有时会拿着那件破旧的校服回到那家废弃的工厂，一坐就坐到天黑，可那件校服好闻的香皂味随着时间渐渐地淡去了。

其实那天苔藓回到家，不经意在门口听到了母亲和妹妹的对话。

“学校一切还挺好？”

“当然了，勾引那傻小子上一次床，就换回这么多。我就说，有钱人最在乎面子，当时就应该向他们家多要点儿。”

“行了，小声点儿，你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浓雾笼罩的不只是城市，还有每个人的心。

苔藓已经忘掉心的位置，在他印象中，心早就死了。

亡心，加起来便是“忘”。